月在替在下披衣时,在下便醒了。只是当时觉得倾月坚持将衣袍还回来,在下若是再拒绝便是不妥,便装睡了。”
云倾月怔了一下,却也不曾将这话放于心上,她仅是朝他无奈而笑,道:“倒是我吵醒你了。”
他摇摇头,目光朝前方那簇随风轻轻摇曳的火荼望去,缓道:“以前见惯了火荼,但如今借着月色打量它,倒是觉得好看。”
“是吗?”云倾月将手中残枝随手一扔,随即不深不浅的叹了口气,低道:“也对。夜里的火荼,并无白天那般刺红,倒是好看得多。”
“白天的火荼虽红艳,但也生机勃勃,倾月觉得它不好看?”
云倾月淡然而笑,嗓音也跟着染了半许幽幽的讽刺:“白天的火荼哪里好看,鲜红刺目,却也能蛊惑人呢。”说着,目光朝百里褚言落来,转了话题:“既是谈及了花,不知褚言喜欢什么花?”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牡丹。”
云倾月眸色微动,心底却是漫过几许微诧。
她缓道:“褚言的气质,应是与梅花亦或是白莲相符,你怎喜欢牡丹了?牡丹虽大富大贵,却也微俗,而褚言你,却是清风朗然,委实与牡丹不配。”
他朗然淡笑:“倒是让倾月见笑了。只不过,在下委实喜欢牡丹,纵是俗气,却也喜欢。”
嗓音落下时,他突然叹了口气,却是沉默了。
云倾月深眼将他打量,虽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但凭他沉默的反应,却是笃定他想到了什么事。
她眸色微微一动,默了片刻,才问:“在想什么?”
他转头望她一眼,嗓音透着几许淡然与悠远:“也没什么,只是提及牡丹,我便想起了我那闲王府罢了。”说着,嗓音稍稍一顿,又道:“在下的府内,便有一片牡丹,以前是在下亲自种下,若是到得帝都,在下带倾月去看看。”
云倾月默了片刻,才道:“褚言还喜欢亲手栽种花草?”
他摇摇头:“在下笨拙,倒是不会栽花养花,只是那些时候有人指点,在下便将那些牡丹一株一株的栽了,本以为那些牡丹不会存活,不料它们命硬,竟是活了。”
“如此倒是甚好。想必那位教褚言栽花的人定是极懂花艺吧?”云倾月缓问。
他却并未回答,反而沉默了下去。
云倾月怔了怔,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深了几许,待欲说些圆场之话时,不料他出了声:“倾月倒是高看那人了,其实那人也不懂栽花,只是在一旁胡乱指点,不过是到头来误打误撞的成功罢了。”
云倾月心底微微漫出几许猜测与复杂,却仅是随意应了一声,不再往下问。
不得不说,她云倾月也非孩童稚女,加之在尔虞我诈的深宫都呆过半年,这心智,早不如她十九年龄这般简单,依照百里褚言此际的语气及话语内容,若她料得不错,教他栽花之人,应是让他记忆颇深的人了。
如此,那人可会名女子?
一想到这儿,她暗自一叹,若那人当真是女子,亦或是往深一点猜测,是当众对他据婚的女子,如此一来,这世之情爱,委实是伤人了。
夜风寂寂,二人皆不再言话。
待蹲了许久,云倾月甚觉腿麻时,百里褚言出声建议回破庙。
她并未拒绝,与其一道起身朝破庙行去,只是待要入得破庙时,百里褚言突然低问:“方才倾月你碾碎了火荼花,可是因有什么令你不快的心事?”
云倾月足下稍稍一顿,但仅是片刻,她已是故作自然的继续往前,只道:“不过是睹物思人罢了。倾月看见那火荼,便想到了一个人,是以这心情,便受损了不少。”
“倾月想到了何人?”他又自然而然的缓问,嗓音一如既往的平和从容,甚至还带着几许隐隐的温和。
云倾月心底微微一紧,夜色映照下的脸色也变了几许。
她并未立即回答,反而踏入破庙并落座在那团干草上后,才低道:“只是想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褚言无须知晓。”
百里褚言也在她身侧坐了下来,略微歉意的道:“是在下多问了,倾月莫要见怪。”
云倾月摇摇头,欲言又止一番,随即干脆抱膝而坐,不再言话。
夜色深沉,加之冷风灌来,云倾月依旧未有睡意。
一夜无眠之后,翌日待天色微亮时,她便与百里褚言迅速朝城门行去。
因着昨夜打晕了县令公子,又担忧那肥胖之人一大早醒来便会怒气冲冲的差人寻她,她略微无奈的散了头发,弄脏了脸,正愁着如何处理自己身上这件刺眼的纱裙时,百里褚言则是主动褪下脏腻的外袍,再度朝她递来。
这次,她未再拒绝,仅是言谢之后便迅速在身上裹好,一时间,她满身脏腻,委实像极了乞丐,与一身黑污的百里褚言也显得格外相配。
因着天色微亮,时辰尚早,街道上倒是行人稀疏,待她二人好不容易行至城门时,却见那城门口的守城之兵也正哈欠连天,睡意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