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抬眼,才见百里褚言正静静的望着她。
她忙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掩饰般的朝他微微一笑,只道:“这风倒是奇怪,竟扬了风沙在倾月眼里,让我落泪了。”
嗓音落下,便挣扎着要起身,不料百里褚言拉住了她的手,待她停下起身的动作时,他将另一只手中衣袍抖开并披在她身上,略微认真的道:“在下的衣袍虽脏,但也可稍稍遮掩身子,倾月便莫要弃了。”
说着,深黑的目光极为难得的漫出了半许复杂,随即在她脸上盯了一眼,墨黑的眉宇也稍稍一皱,再度道:“在下无能,今夜害得倾月受苦了。”
百里褚言的衣袍的确是脏,但却莫名的未有酸涩之味,云倾月目光颤了几颤,心底也紧了几许,随即沉默半晌,才怅然而叹,只道:“今夜并非你的过错,褚言无须再说。”
说着,嗓音顿了片刻,又低低的道:“倾月落魄至此,能得褚言作伴,是倾月之幸。只是倾月此生遭太子瑾背叛,满门抄斩,如今倾月的心,已千疮百孔,破败不堪,以前入住宫中的半年,倾月也从不对任何人交心,更不敢信任何人,而如今……”
话刚到这儿,她突然止住了,两眼也静静的迎上百里褚言那双精致深黑的眼,补了句:“而如今,倾月,信你。”
不得不说,自翼王府灭门之后,她再也不信任何人了,而今,她下定决心信这百里褚言,而他,也无疑是她此生之中唯一信任的人了。
嗓音落下,她依旧静静的望着他,眸里存着坚定之意。
百里褚言极为认真的回望着她,清寂的眸子里几不可察的漫出了几丝涟漪,但仅是片刻,他已是将眸中的涟漪全数敛却,随即薄薄的唇瓣微微一勾,精致如华的面上漫出几许清雅卓绝的笑容:“倾月信褚言,倒是褚言之幸。”
说着,光影微微映照下的墨眉稍稍一皱,连带嗓音都极为难得的沉了半许:“只是,戒备如你,当真要信在下?”
“困难与共,褚言与倾月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倾月怎能不信你。”说着,嗓音稍稍一顿,心底不由浮现出太子瑾那张温润的脸,一时间,她心底也滑出了几许紧意,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叹息,补了句:“只求倾月此番信褚言的做法是对的!想必褚言你,也绝非太子瑾那般阴险狡诈之人。”
“在下怎比得龙乾太子瑾。只是,如果,在下只是说如果,如果在下有朝一日也对倾月不利了,亦或是做了令倾月不悦之事,到时候,倾月可会后悔今日信在下?”百里褚言缓问,嗓音并无异常,只是那微微低沉的嗓音却透着几许认真。
云倾月脸色变了变,并未立即回话。
她深深凝望着他,见他眸底一片从容平静,温润之色如常,她才将目光挪开,神色也增了几许悠远与怅然,只道:“若有朝一日褚言也对倾月不利,到时候,倾月与你,定为仇敌。只是,褚言是良善之人,值得倾月信任,是吗?”
百里褚言稍稍一叹,待云倾月转眸望他时,他才道:“倾月所言极是,在下此生,并不会危及你性命。”
却也,仅是不亲自危及你的性命罢了。
嗓音落下后,他伸手将云倾月扶起,转了话:“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
灯火阑珊,光影将二人的影子拉得极长。
遥遥有笙箫柔媚的笑声传来,脂粉味也随着夜风拂荡,突兀而又刺鼻。
缓步往前,二人扶持前行,看似平静而又从容,甚至是怡然安心。
然而,云倾月从来不曾料到,今夜的交心,却不过是她命运转折亦或是厄运的开始。
待俗事缠身,步步惊心之际,她那时才幡然悔悟,若是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若是自己一直不曾与百里褚言遇见该多好,但,这只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