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峰上的梅林中,一座墓冢孤然而立。春暖之际,草芽争先恐后地从松软的泥土中探出头来,将本是单调的墓冢点缀得点点绿意,若隐若现。
一身月白锦袍的莫君行面无表情地站在墓前,右手执剑,一双森冷得如同冰潭的眸子锁住那空白的墓碑。没错,那是一块没有任何记录的墓碑,无名无姓,有的只是一片空白……
剑被缓缓抬起,闪耀着寒光的剑尖抵触到冰冷的墓碑上,却在下一刻停止移动。
莫君行忽然愣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丝丝缕缕地缠上他的心,若有似无,清浅得如同皖水的呼吸……
内心深处,一道声音在絮絮低语:“她不是皖水……不是皖水……”
可是,她明明就是皖水!
邵离说了,根据当地村民描述,那具尸体确确实实就是王妃。活人才有感觉,同样,人也只有对活人才有感觉!
“爷,您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王妃的死讯,才会让那虚假的感觉蒙骗了理智!”
左手不由自主地抚上那块从尸体上取下的玉佩,那个老宫女说,这是皖水自幼佩戴的,从不离身!从不离身吗?那么,这块玉佩也不会离开皖水吧!也就是说,佩戴着它的人只能是皖水……
向来精明灵光的脑袋此刻却显得混沌,几股不同的声音在对峙着……
“她不是皖水……不是皖水……”
“她千真万确就是王妃!就是王妃!”
“可怜的皖水……苦命的孩子……”
“不是皖水……”
“就是王妃!”
“苦命的孩子……”
……
“啊——”一声咆哮,莫君行挥剑一阵狂舞,无数棵梅树在纵横的剑气中应声而倒,残缺不全。
明明已是春天,此刻却离奇地飘起雪花。片片纯白的雪花自空中飘下,轻轻柔柔地覆盖在倒地的梅树上,同时也轻轻柔柔地覆上那孤零零的墓冢,那无名无字的墓碑……
莫君行身着薄软的衣袍,纹丝不动,任由白雪点缀上那肆意飘散的黑发,和鬓角那一夜生成的霜发连成一片。
犹记当初,那清丽的容颜初次在此地,在这梅林之中,在这大雪飘飞之中,肆意绽放那光艳的笑容,笑得妩媚动人,一生也难以忘怀。她好像是随着梅花同来,却也随着梅花同归。所以,他将她的尸体埋葬在这梅林之中,期冀这梅林守护住她的魂灵。如此,是不是,有朝一日,她终会愿意现身,见他一面?
皖水,若你果真是踏梅而来,那么,本王每年冬天,都在这梅林中等你,可好?
若你果真要踏梅而去,那么,本王再也不强留你,可好?
仰头,他任由点点飘雪落在脸颊,丝丝凉意沁透他孤绝的心。
你最惦记的倩姨自此将在王府长住,你应该也会想见她吧?
还有尹子倩,姬如枫,你也不会弃之不顾吧?
所以,你会回来,是不是?无论,回来的是人,还是魂?
莫君行扬起一抹肆意的笑,他承认,自己卑劣,利用她最重视的人去逼迫她,来绑缚她。但是,他只是想看看她啊!
他觉得他已经迷茫了!此刻的他根本无法判断皖水的生死。剑再一次举起,跟墓碑相触,他却没有力气再往下刻画一笔。原来,一个人的名字也可以如此沉重,沉重得让他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剑!
可是,这世间没有刻着皖水名字的墓碑,就能证明她还活着吗?
她明明就躺在这墓冢之中啊!
猛然间,他突觉释然,生,若何,死,又若何?人也罢,魂也罢,他都要她!
再看一眼那空白的墓碑,他笑了。就算题上她的名,他就可以当她死了吗?当然不,那个绝妙的人儿时时刻刻不在他的意识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邵离冒着洋洋洒洒的雪上山而来,身上覆盖了一层薄薄凉凉的雪花,连发丝都成了一片纯纯的白。
“爷,朝中的大臣都盼着您回去主持大局呢!”
莫君行还是深深地望着那无字墓碑,良久,才说道:“公布天下,皇朝之帝姬如枫昏庸无能,无所建树,即日起,废黜。废帝、废后,均软禁于琼园。”
“可是,姬如枫……”
“照本王吩咐的去做!”
略一迟疑,邵离听命:“是。”
莫君行的目光还定在那空白的墓碑上,心里却有几道声音在回响。
“你想借由姬如枫引皖水回来吗?”
“可是,她已经死了!”
“她没死,没死!”
交错的声音骚扰着莫君行此刻昏昏沉沉的神志,几乎令他头痛欲裂。他真的是想借由姬如枫逼皖水回来吗?是人?还是魂?
握剑的手越握越紧,青筋尽现。黑色的瞳眸微微缩紧,倒映出那覆上一层薄雪的墓碑……
“爷!”邵离上前,站在他旁边,不放心地审视着那清瘦许多的俊颜。
闭了闭眼,莫君行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