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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就到了新世纪的第一个春节。根据事先的约定,大年初三,我们到小野坚壁镇的家去拜年。
那是我第一次去坚壁镇。这天,张扬、阿明、阿广都如约去了。张扬还带了一瓶洋酒作为新年礼物,并戏谑地说这是从他老爷子那里偷来的。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张扬人穷志不穷,还保留着几分干部子弟的自尊和豪爽。他们和小野毕竟是拜把子弟兄,我看出来,他们和小野的家人都很熟,相互之间很随便的,油腔滑调,插科打诨,显得很亲热、很热闹的样子。
阿广、阿明两个大龄青年在这种场合自然是人们开心的对象,都恭喜说早吃他们的喜糖。我说,现在阿广的喜糖已经吃定了,现在就等着早点吃他的红蛋了,男的一人两个蛋,女的随便吃。阿广阿明小野几乎是同时笑出来,张扬慢了一拍,但笑得最响。我说张扬你别高兴得太早了,你的蛋我们是不想再吃了。
那天我是第一次看见小野的家人,包括他的老婆小欣和他四岁的女儿,根据惯例,我还给了小孩一张老人头做压岁钱。
那天晚上酒足饭饱之后,他们四弟兄根据惯例展开一年一度的四国军棋大战,我在一边正好充当他们的裁判。大家玩得兴致勃勃,大呼小叫的,让人进一步感到朋友、过年和酒不可或缺的美好。
我记得有一盘(也是最后一盘),阿广的军长被小野的炸弹炸死了,阿广不敢相信,冲着我说:“你看看清啊!”被他这么一嚷,我也疑惑起来,只好将那两只同归与尽的棋子又拿起来看了看,一只是军长,一只是炸弹,没错。
我笑道:“虽然我下军棋的水平不行,但你不能因此就怀疑我不识字啊!……”
阿广忽然将棋盘一推,冲小野说:“不下了,没得意思,刚才你那里明明是师长旅长什么的,吃了我一个团长,怎么又换成炸弹了?这还有什么下头?……”
小野笑着说:“你怀疑我作弊,换牌啊?又不来钱,有这个必要吗?再说我们又不是一年两年了……”
四国大战就这样结束了,也许是永远结束了。
为了调解气氛,我提议他们初六一齐到我家去喝酒,但有一个条件,张扬必须把他的小蜜带来,而且要连古筝一起带来,好东西要让大家一起欣赏嘛。
说到小蜜,大家的精神都重新提了起来,喝过酒的脸愈发红光满面,个个歪着嘴笑,笑得不怀好意,又心旷神怡。大家要张扬当场表个态,说,如果张扬的小蜜不去,我们也就不一定去了,去干什么呢?钟老师那里有什么吸引力呢?我们就是冲着张扬的小蜜去的,这次聚会能不能成功,就看张扬的态度了。
张扬乐呵呵的,嘴同样笑歪了,不停地重复着两个字:“尽量、尽量……尽量、尽量……”。
小野甚至考虑到了具体细节,说小蜜的古筝肯定很沉,到时候要他们打个车来,一辆不够就打二辆,并强调说,来回打车的车费都由他负担了。
张扬还是笑嘻嘻地重复着那两个字:“尽量、尽量……尽量、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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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深夜我和张扬、阿明打车回市区。往马路上走的时候,张扬说,等会儿看到车,我先来和他们砍价,运气好的话,十元钱就到底了。
我说算了吧,过年过节的,难得打个车,再说开出租车的也不容易。
旁边的阿明说,你让他去砍价,他以前干过出租车,有经验。
于是我第一次知道,张扬过去还开过出租。
只见张扬拦下一辆出租,和司机咕噜了几句,那车却一加油门,呼一声开走了。估计是没谈通。
小镇到市区15公里,平时至少要20元钱(中间经过一个收费站),深夜12点以后就要加倍,现在又是春节期间……这样一盘算,我便对张扬说,20元我们就走吧。
张扬笑嘻嘻地说,你别急,那车还会调头回来的。
我暗中打量着张扬,高高的个子,棒棒的身材,在这夜色里显得很突出。听小野说,当初文学社的不少漂亮小姑娘都围着他转,他东挑西拣的,这个玩玩,那个弄弄,就没把谁放在心上,伤了不少文学女青年的心。到后来文学青年不吃香了,张扬也就找了一个不是文学青年的柳梅结了婚。
果然,过了一会儿,刚才气呼呼开走的那辆出租车又调头回来了。它在旁边慢慢地跟着我们,司机从车窗里伸出头来说:“加点钱吧,老板,20元,不能再少了,这么晚了,我们开车的也不容易。”
张扬说,“不是我们不肯加,刚才我们打牌都输光了,不好意思,身上只有10元钱车费了,你不肯带就算了,我们都是电厂的,我们走到电厂门口去坐厂车,一分钱不要的。”
那车又跟了我们一段路,慢慢的,已经能看见电厂门口的灯光了,那司机忽然一咬牙说:“10元就10元吧,空跑也是跑,赚个汽油费吧,你们砍的也太狠了。”
我们不再答话,全都默默地坐了上去。
回市区的路上,张扬忽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说什么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