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刀架在喉咙时,郭熙很怕,紧张到喘不过气,可撂下一通慷慨言辞,反而愈发沉着冷静,似乎有种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得意。
他能感受到,李桃歌不会杀他。
大都护受制于人,白虎堂归于寂静,所有人停住厮杀,将视线投向中堂。
李桃歌递出刀身,刺破肌肤,留下一缕鲜血,冷声道:“你的鬼话,利己而非利国,尽是大逆不道之言,该死。”
郭熙扬起下巴,纵情笑道:“我叫郭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的熙,天生注定利己之人,不为己,会遭到天诛地灭。你们李家积攒五百年余庆,即便不在庙堂,也能守在琅琊肆意享乐,所以不要谈家国天下之类的壮志豪言,不是你不配说,而是我不配听。”
油腔滑调的滚刀肉,这就是朝廷钦点的安西大都护。
李桃歌很想一刀剁掉他的六阳魁首,可如今碎叶城尚未平定,朝廷需要押解他回永宁城以安民心,贸然杀了,定会留下不易处理的麻烦。
郭熙满脸惬意说道:“你想要碎叶城,本帅心知肚明,既然不敢杀我,干脆把刀收起来,万一不小心,伤了本帅,别的不敢夸口,我会令西军屠尽满城子民。”
李桃歌眼眸闪过寒芒。
宁刀顺势一斩。
伴随着杀猪般的嚎叫,两根手指跌落在地。
李桃歌咬牙道:“我不是不敢杀你,是不想杀你,留你一条狗命,从安西押解到京城,关在囚车里,让大宁百姓都来看看,遗臭万年的国贼,究竟长啥模样!”
郭熙额头布满虚汗,忍住剧痛说道:“你回不到永宁城的。”
李桃歌沉声道:“贪狼军攻不下沙州,没了碎叶城作为支撑,他们根本不会恋战,何况张燕云已经攻入大周国境,再不回援,大皇帝会砍了贪狼军主帅的脑袋。”
郭熙神色怪异笑道:“你以为本帅敢和朝廷叫板,只是凭借贪狼军撑腰?”
李桃歌眉头皱起。
这老小子是在故弄玄虚还是另有后手?
李桃歌一脸肃容道:“大周这一次可谓不留余力,派来十万大军,想要吞掉大宁西北万里,你的依仗,是那数名半步仙人吧?”
郭熙笑而不语,由于血流的太快,导致脸色惨白。
李桃歌冷声道:“给他治伤。”
拓拔牧为和郭平的恩仇大战已经落幕。
不到半柱香,郭平已无还手之力,浑身泡在血里,呼哧呼哧大口喘气,拓拔牧为貌似想折磨对方,蹲在郭平身边,用指甲在他的胸口比划,口中念念有词,“人老了,心肝会变得又硬又韧,不如年轻人美味,但是你压本少主四年之久,这份屈辱无以为报,只好将你心肝刨出,来报答大总管的大恩大德。”
李桃歌受过郭平恩惠,若不是他施以援手,自己的心肝早被拓拔牧为取走,可是郭平又是郭熙的左膀右臂,不知做了多少件坏事,恩恩怨怨,谁是谁非,成了一笔糊涂账。
李桃歌走过去开口道:“少主,给他个痛快吧。”
拓拔牧为挑眉道:“你在求我?”
虽然明知对方胃口奇大,李桃歌还是顺从道:“就当我是在求你。”
拓拔牧为轻蔑一笑,说道:“求就求,不求就不求,什么叫做就当?若非我相救,你早死在他的剑下,你们不是讲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救命之恩,比天都大,你想着咋报答本少主呢?”
李桃歌略带疲惫道:“我累了,以后再说。”
从初夏出征至今,两千里路迢迢,几乎没休息过,登城杀敌,经营算计,负伤数次,心神俱疲,终于将郭熙擒住,那股倦意喷涌而出,李桃歌只想找张床,美美的睡一觉,可是城内西军仍在抵抗,容不得他浮生偷来半日闲。
拓拔牧为指尖插入郭平胸口,轻飘飘说道:“本少主从八千大山日夜兼程,救你于水火之中,结果听的是敷衍语气,换成谁都很不爽。”
李桃歌望着老人疼痛到扭曲的五官,于心不忍,随手就是一刀,送大总管归西。
拓拔牧为霍然起身,双眸带有厉色说道:“李公子,你在玩我?!不知道我和他仇深似海吗?!”
李桃歌抱拳道:“当务之急,是要束缚住城中西军,免得他们祸乱百姓,来不及多做解释,望少主见谅。”
拓拔牧为一把抓住他的脖子,缓缓提起,冷声道:“我管他什么西军东军,仇人的心肝最是美味,你把本少主的猎物杀了,要你的心肝来赔偿!”
李桃歌没有挣扎,红着脸坦荡说道:“安定之后,我自会给少主一个交代。”
拓拔牧为小臂筋肉滚动,逐渐发力,高声道:“我要你现在就交代!”
一缕劲风柔和飘来,正巧敲中拓拔牧为虎口位置。
堂堂逍遥境肉身无敌的八千少主,如同遭到雷击,松开手掌。
歪过头,见到不远处有两人,一名中年儒生和一名矮小老头,两人都是衣衫碎成布条,蓬头垢面,看起来像是才挨揍不久的叫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