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叶城里的喊杀声愈演愈烈。
朱延才同两名小妾酣战一场,顶着疲惫进入梦乡,睡了没多久,就被旁边美人摇醒,没等发脾气,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哀嚎,倏然一惊,抄起腰刀,胡乱套好官袍,跌跌撞撞朝外走去。
体魄出众的侍卫长匆忙跑过来,满脸慌张说道:“大人,好多营反了,太守府的三营主将死了两个,只有麦将军在同叛军厮杀。”
“反了?!”
朱延呆滞当场。
西军里派系单一,以安西将种子弟为首,有一家独大的趋势,郭熙上任后,将嫡系安插到各营,这才有了分庭抗礼的底气,如今把鹿贺二家的重要将领囚禁,怎么还有人搞事,还把局势弄的乱糟糟?
朱延暗自皱眉。
那些勋贵将领早成了囚徒,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根本没有余力鼓噪军心,早不哗变,晚不哗变,偏偏在贪狼军入城后哗变,看来必有蹊跷。
朱延气到发笑道:“新任的义父,没想到是引狼入室,贪狼军想要碎叶城?得问问本太守的刀答应不答应!”
朱延率领侍卫来到太守府大门,正巧撞到贺家带领的西军,双方各自立住阵脚,大眼瞪小眼。
唯一能够区分彼此的,是贺家额头白巾。
朱延一马当先冲出阵营,挥动腰刀进行重逢,“给老子杀!”
双方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无需多言,各自用刀枪泄愤。
像这种场面,在城内不断上演,鲜血将墙砖染红,哀嚎将沉寂唤醒,找不到对手的将士,纷纷朝都护府聚集。
真灵寺内。
由于离着内城较远,这片佛门净土依旧保持肃静,随着远处火势将暗夜映红,僧人们来到院墙旁边交头接耳。
僧人檀树皱起眉头,站在方丈禅房门口,手里的三十六颗菩堤念珠越转越快。
铛。
细绳崩断,一枚念珠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响声。
大门打开,头顶十二枚菩萨戒的少鸾走出禅房,笑呵呵说道:“檀树,你心不静。”
檀树双手合十,弯腰弓背,轻声说道:“城内激战正酣,正在争夺碎叶城,事关百万条性命,弟子没办法心静。”
被誉为当世罗汉的少鸾撩开僧袍,缓缓走下石阶,“咱们是出家人,不用理会俗世中的争斗,王朝气数已有天定,无须闲人干涉。”
檀树眉心更阴沉几分,“师父,即便不去插手朝廷和郭熙的争斗,救出战火中的百姓,总该是佛门弟子应该做的,不如派遣僧人,将流落在外的百姓送入寺内,先避过这一道难关。”
“有慈悲心肠,佛性深厚,是好事,为师很是欣慰。”
少鸾遥望远处浓烟,平静道:“流光一瞬,华表千年,人生不过就是白驹过隙,兴衰成败,自有定数,咱们佛门中人,六根清净,再去过问俗事,会引来佛祖震怒。这是前人种下的因果,且由它去吧。”
“因果?”
檀树困惑道:“郭熙和圣人相斗,那是他们之间的仇恨,百姓也要沾染因果吗?”
少鸾笑道:“这些日子你苦读佛经,一定参透不少,我来问你,何为因,何为果?”
檀树朗声道:“欲知前世因,今是受者是,预知后世果,今日作者是。种善因,结善果,种恶因,结恶果,因果轮回,一切都是由自己造就。”
“错了,大错特错。”
少鸾摇头道:“为师告诉你,种下的善因,未必会到自己头上,种下的恶果,也未必由你来承受,若想人人有善果,须要人人结善因,这才是佛道劝人向善的根本。”
檀树不解道:“难道我种下善因,却要承受别人的恶果?”
少鸾轻叹道:“应知一切心识如幻,应知世间诸行如梦,天下间有那么多讲不通的道理,何必拘泥于其中呢。”
檀树铿锵有力说道:“师父,檀树只是一个劈柴小僧,六根不净,佛性浅薄,悟不透禅机,可檀树明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将人拽离苦海,那是功德无量,对了,这不是檀树说的,而是佛祖说的。既然你不想救人,我去,日后哪怕被撵出寺庙,弟子也认了。”
望着步伐果决的年轻弟子,少鸾呢喃道:“你在佛门几年,敲了几万次木鱼,读了几百本佛经,言谈举止像出家人,可骨子里又不是出家人,脱掉僧袍,仍旧是满怀热枕的东庭步卒,身体里流淌着热血,也不知道你为何出家,难道……是为了张燕云?”
大都护府。
血流成河。
李桃歌充当先锋官,已经杀至人群之中,黄泉枪枪风凛冽,挡着即碎,可当他剥开第三层守卫,周围带来的压力陡增,藏在铁甲中的侍卫,无一例外都是修行者。
大都护乃是朝廷重臣,郭熙又是贪生怕死的性子,势必会不留余力在身边堆放高手。
李桃歌躲开偷袭来的剑芒,再挑飞暗器,用余光扫到四五人在朝他合围,冷哼一声,高高跃起,枪头化为繁星点点,如雨幕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