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一刻,黑云当空。
鄂城这座巨大的血肉磨坊,腥味弥漫,秃鹫成群结队候在周围,到处散发着死气。
从半夜厮杀至今,双方损失惨重,征西军有七八千将士殉国,贪狼军折损近两万,唯独安西军逃过一劫,在司马父子反复衡量中,损伤轻微,仅仅在攻入北门时,被不良人阴了一道,丢下上千具尸体。
三路军齐至坊市。
先登营盘膝坐的整整齐齐。
崔九驻刀起身,抻了一个懒腰,扬声喊道:“兄弟们,该咱出膀子力气了。”
先登营将士豁然坐起,甲胄声几乎同步。
经过惨烈厮杀,现在的安西军和贪狼军加起来,足有五万之众,放眼扫去,街巷尽是敌军身影,一个接一个,望不到尽头。
先登营阻拦贪狼军许久,只余两千左右。
五万对两千。
崔九仍旧不惧,单手拎起宁刀,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冻梨,吃的满口汁水。
这五万,有小半来自贪狼军,大周的紫薇州双壁,不是南雨国的乌合之众,即便遇到两拨重骑,贪狼军依然有办法将其围剿,可见战力之盛。
但凡和贪狼军交过手,就明白镇守北庭赵之佛的不易,扮了二十年的乌龟,与贪狼军明争暗斗二十载,国土竟未失守,真乃大宁名将。
今日,该轮到贪狼军找十八骑清算旧账。
三路军汇集一处。
崔九将梨核高高抛起,一抹嘴,高声吼道:“干活!”
面对几万大军,先登营反而率先发难。
百人为一排,左盾右刀,朝着敌军冲锋。
街巷里的短兵相接,骑兵很难冲起来进行碾压,宋锦深知其中道理,于是将精锐步卒放在前面,侧翼为长矛兵,后排弓手掩护,三三结成小阵,九九再次结成大阵,经营的水泼不进。
两军交锋。
以崔九为首的先登营,将身体蜷缩在铁盾后面,矮身屈腿,只露出右臂和色泽阴沉的宁刀。
先用铁盾扛住对方兵刃,抽冷子就是一刀。
先登营里猛人集结,拉出去都是媲美小牛犊子的体魄,臂上能跑马的硬汉,宁刀耍起来,刀气纵横,连人带盾劈成两半。
贪狼军顷刻间倒下一片。
崔九用口哨指挥,寻找进攻方向,第一排的将士砍完十刀,无论对方有没有死透,绝不补刀,迅速后撤,再由后排百人队顶上。
依次反复。
坊市不大,只容纳百十人并行,贪狼军安西军人再多也没用,只能急的干瞪眼。
见到麾下将士稻草般被收割,宋锦眯起眸子。
安西军的两名主将挺鸡贼,察觉打不过,干脆不去触霉头,令几千士卒绕到后方,从民房里穿过去,想要从后路包抄。
可人进入屋子里,却再也没发出任何动静。
乌漆麻黑的房门,像是地府散发出瘆人凉意。
姓王的主将擦了把汗,惊惧道:“不对劲啊,咱的人呢?”
另外一名姓韩的主将狐疑道:“里面该不会设有伏兵吧?”
王将军嘀咕道:“再有伏兵,也不可能把几百人一口吞掉,屁都没空放出来,难道里面藏了数千人?”
韩将军迟疑道:“要不……咱撤军?”
今日的安西军,可谓是倒霉到了姥姥家。
奉命攻打这破城,人影都没见到,就被不良人烧成了乳猪,好不容易进入城内,见到一名女眷好欺负,又是没见到人家出手,司马父子人头落地。
想要趁火打劫,袭击对方后路,像是冲进了大坟茔,被恶鬼索去性命。
打仗打成这样,谁心里不恶心?
士气降到极低。
王将军纠结道:“咱奉命配合贪狼军清剿右翼,如果贸然撤军,大周会答应吗?”
韩将军冷笑道:“咱的郭大都护,向来不做赔本生意,要是咱带着兄弟完好无损回到碎叶城,高兴都来不及,咋能怪罪于咱。至于征西军,功劳都归姓宋的,管他娘的太子还是公子,军功有多大,爱咋咋地,我可不想和马车里的怪物为敌。”
听他说的在理,王将军斩钉截铁道:“行,撤军!”
话没说完,头顶飘起黑雾,这时刮起东南风,顺着大军开始蔓延。
凡是接触到黑雾的士卒,立刻瘫倒在地,七窍流出黑血。
王将军瞪眼喊道:“有毒!快跑!”
几万人挤在街巷,腋臭都能熏死一大片,有风势助阵,能跑到哪里去?
调头的调头,逃跑的逃跑,人嚎马嘶,乱成一团。
又是数百支弩箭从暗里射来。
没有主将坐镇,安西军彻底陷入慌乱。
贪狼军遭遇先登营强烈反抗,阵亡率不断攀升,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超过一千,反观崔九带领的将士,愈战愈勇,气力像是生生不息,似乎能将贪狼军军阵凿穿。
负责先登破城的悍卒,先得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