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西军每日行进不过二十里,逐渐朝碎叶城逼近。
大军交战,斥候往往伤亡率最高,作为主帅的耳目,斥候担任起重要角色,长途奔袭守株待兔,将所见所闻传入中军大帐,若是消息出了一丁点儿偏差,会导致主帅判断严重失误。
所以以碎叶城为轴心的方圆百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场,起初伤亡不过几十,两天后死伤数百,五天之后,几乎有三千左右将士阵亡,山丘,溪边,戈壁,到处都是冻成冰坨的尸首,死状千奇百怪,有七成死在箭矢偷袭,本来被誉为安西小江南的碎叶城,逐渐演变成一座大坟茔。
国子监那名对于地舆极富才华的监生,带着溜达一圈后,绘制出了沙盘,李桃歌同周典袁柏等人一起,在上面标注了善于防守的地点和藏兵之处,并令不良人和锐字营先行占据。
未言胜,先言败,兵法传授的金玉良言,后辈怎敢疏忽大意。
入夜后,李桃歌依旧死盯着沙盘不放,这次视线投向了来时的官道,缓缓划动,最终定格在了复州城。
若是贪狼军出现,大军不敌,复州城依靠梅花锁马大阵,是最佳拒敌地点。
五座城池互为犄角,又有固州陇淮军在背后撑腰,只要放几万守军进去,贪狼军和铁蹄就没了用武之地。
当初如果不是莫奚官奉令撤走,天晓得要用多少条人命才能将复州攻克。
李桃歌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沉声道:“把漠西走廊的百姓迁入复州,带走所有粮食牲畜以及木柴,不想走的,绑也得绑着离开,复州五座城池,足够塞得下他们。并且通知兵部右侍郎兼固州刺史卜琼友和柴大人,让他们找朝廷要粮要人,争取再给固州增添两万悍卒。”
卜大公子正吃着羊肉泡馍,听到固州二字,耳朵顿时竖了起来,新鲜热乎的美食都勾不起兴趣,惊讶道:“大哥,不往碎叶城增兵,反而朝固州增兵,这是要干啥?”
李桃歌神秘一笑,“我在找一条给大军活下去的退路。”
卜屠玉表情古怪道:“你这不是在诅咒咱们要输么?多不吉利。”
李桃歌正色道:“带领数万大军作战,可不是儿戏,思进更要思退,赵国公教的。”
卜屠玉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云帅教的兵法,那没事了,要不然我亲自跑一趟?”
大宁武夫,最为顶礼膜拜的,是当初将大周谪仙人,赶回英雄山的锄头战神叶不器。
这位墨谷的小师弟,当初名不见经传,在江湖中从未露过面,谁都不清楚他的修为如何,有传言他是半步仙人,有猜测他已经是谪仙人,更为匪夷所思的,有人断定他不过是逍遥境修为。
逍遥境追着谪仙人来回跑?
此言一出,引起无数人嘲笑。
反正传来传去,越传越邪乎。
一战成名后,又遁隐于世间,仿佛追杀谪仙人万里,似乎是南柯一梦。
墨谷小师弟,只留下传说供世人瞻仰,半甲子之后,依然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在军伍之中,威风莫过于张燕云,在四疆均留下不败神话,三千步卒破南部诸国百万,更是前无古人的显赫战绩。凡是大宁将士,有九成九对天将军敬服,卜屠玉更是狂热拥护者,势要争做张燕云第二,更是将其地位摆在大哥李桃歌之上,用某人调侃的话来说,觉得对方放屁都是香的。
李桃歌笑道:“我记得你我同为张燕云的近卫吧?你小子好像一天值守都没当过。”
卜屠玉嘿嘿笑道:“神明么,放在心里就好,用不着天天守着,见多了生活起居,反而没那么敬畏了,万一神迹在心中破灭,我都不知道该去膜拜谁了。”
一名珠玑阁门客走来,低声道:“少爷,叛军派出了大批修行者,在大肆斩杀咱们的斥候,听说太子那边折损了近千人,咱们也有两名兄弟遇难。”
“斩将?!”
李桃歌面容逐渐肃穆,“这一招,很像是大周风格,不久前才派了名半步仙人去要张燕云的命,如果不是徐忘机压阵,今日就是我妹夫头七。郭熙学的倒是挺快,就是不知道学没学到精髓。”
珠玑阁门客轻声道:“少爷,咱们派出修行者和他们打,还是暂避锋芒,由太子那边处理?这次高手众多,仅凭咱们不知是否挡得住,即便是胜,也会付出惨痛代价,不如先等一等再说。”
其实他的意思很委婉,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征西军,他们不过是打打下手,遇到叛军出动精锐,最好是能避就避,由太子先去消耗对方实力,再来收拾残局也不迟。
李桃歌起身,拎起了黄泉枪,说道:“国难当头,不可再谋私,咱们多出一分力,就能为大宁留几位良将。去通知太子,东北方归他们,西南方归咱们,以三日为限,彻底清除掉安西军斥候。”
周典突然拽住他们胳膊,压低声音说道:“大少爷,请勿意气用事,即便是打,也用不着你亲自出马,有珠玑阁门客,有先登营和草原狼骑,对方实力暂且不知,何必要亲自涉险。学学云帅,运筹帷幄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