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半天,李桃歌终于听出了弦外之音,柴子义千里迢迢跑过来,吃风喝沙,不辞辛劳,嘴皮子磨出了泡,原来是为了卸掉自己御史一职。
倒不是舍不得这顶官帽,而是担心大军会败。
太子根本没打过仗,府里的官吏,多是世家推荐或者是科举及第,举了半辈子笔杆,会指挥将士杀敌吗?
大宁重文轻武的风气由来已久,是爷爷李季同为了巩固世家地位,同皇室和三省议定的国策。
久而久之,形成了怪异格局。
六大都护中,除了北庭大都护空悬,由副都护兼北策军主帅赵之佛主持大局以外,其他五位都是文官,所经历的中州上州,莫奚官,卜琼友,郑家兄弟,这些军政大权独揽一身的刺史,也都是由文人坐镇。
边军尚且如此,太子府呢?
那些靠着溜须拍马上来的官吏,见到千万大军冲锋的景象,估计能吓到腿肚子打转。
再精锐的士卒,交到他们手里,也打不了胜仗,于是李桃歌能够一忍再忍,唯独御史一职不能丢,他要监视大军动向,以防那些书生做出离谱举动。
柴子义不厌其烦说道:“大侄子,你争权能争得过太子吗?算了吧,立的功劳足够多啦,分给别人一些吧,回去以后,进入三省六部,按照你的战功,最次也是郎中,然后五年后去九寺,打磨几年,再回到六部任侍郎,三十岁,你就可以身披朱袍。李相那会儿也不过花甲之年,有的是功夫帮你铺平道路,父子俩同为朝中大员,一门三相的盛景指日可待。”
李桃歌帮他斟满茶水,笑道:“世叔,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大老远跑来,只为说点知心话。您想讨好太子,那是您的青云路,我不拦着,谁想给您使绊子,侄子帮您玩命。可您也别挡住我征剿郭贼,他欠着镇魂关十几万条人命呢,只要他活一天,我心里就不安生。”
柴子义焦急道:“就你能剿贼,太子剿不了吗?他身边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全才,文能安邦定天下,武可鞍马定乾坤,再说还有公羊鸿呢,他可是咱大宁最出名的后起之秀,难道加在一起,比不过你一人?”
李桃歌漫不经心喝着茶水,自信笑道:“他们加在一起,杀过几名蛮子?”
想要苦苦相劝的柴子义瞬间呆住。
在朝堂八面玲珑的角色,怎能听不出少年话中玄机。
柴子义神色凝重问道:“蛮子会出兵帮郭熙?”
“猜的,不确定。”
李桃歌说道:“郭熙几十条罪名里,最该判死罪的一条就是通敌。在他的府里,搜到过骠月厚礼共计十箱,有紫金,有北海珍珠,折合白银数百万之巨,蛮子为啥给他送礼,他又为何不发兵驰援镇魂关?柴大人,你觉得呢?”
柴子义脸庞涨红,愤懑说道:“郭熙这王八犊子,就该剥了皮煮成王八汤!”
李桃歌轻声道:“往日都是西军抵抗骠月蛮子,征西大军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初次交锋,肯定会吃亏,我好歹杀过近百玄月军,为大军出谋划策,不过分吧?”
见他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柴子义叹气道:“随你吧,切记不可和太子硬来,他毕竟是储君,要顾及皇室颜面。”
李桃歌诚挚道:“世叔奔波千里之恩,侄子牢记在心。”
跑了那么久,身子孱弱的柴子义明显呈现出疲态,李桃歌帮他在府里安排好住处,又找了一名机灵的珠玑阁门客盯着。
回到门口,见到了两人。
一个是身材横竖同宽的崔九,一个是素未相识的中年黑袍男子,这人满面风尘,脸皮都被风给吹成紫红色,像是远道而来。
李桃歌好奇问道:“崔大哥,你来找我?”
太子西征,带走保宁军和复州兵,可先登营和草原狼骑隶属于巡察大军,太子指挥不动,只能将这几千人放在沙州城,留给李桃歌。
崔九平时喜欢摆出十八骑主将的臭架子,遇到谁都是满不在乎的模样,今日很是蹊跷,五官刻有沉重,低声道:“找处没人的地方。”
李桃歌深知出了大事,将他们带到卧房,关好门窗,说道:“外面有南宫统领值守,不会有人靠近,放心。”
崔九瞥了眼旁边干练男子,说道:“这是我们十八骑中一朵云的校尉,姓邱名广,绰号邱虱子,专门负责刺探军情,是十八骑的双眼和耳朵,云帅派他从北庭赶来,跑死了几匹马,已经五天没睡过觉了。”
李桃歌心神一凛,拱手道:“见过邱大哥。”
邱广嗓子里像是填满了黄沙,听起来让人不适,“云帅派我来给李大人捎几句话,贪狼军并未在北庭露头,极有可能走水路,乘船从白河自东向西,于八千大山边缘登岸,穿过茫茫戈壁,进入安西都护府,协助郭熙共抗朝廷大军。”
李桃歌愣住,谢都忘了谢。
邱广再次说道:“我们一朵云在北庭搜寻几天,只找到几千贪狼军的踪迹,大周使节声称的三十万大军,压根看不到人影。云帅怕大周声东击西,警惕公子不要贪功冒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