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押杜斯通的地方,就是曾经关押拓跋牧为的囚牢,与之前不同的是,用来压制修为的铭文暗淡无光,似乎没了生机,周围点有三十六根长明香烛,两名婢女侧卧左右。
外面酷热难耐,地牢里阴暗潮湿,倒是避暑好去处。
杜斯通盘膝坐在牢房正中,穿了身象征囚犯的白色绸袍,瘦的皮包骨头,十指枯槁遍布青筋,他皱眉闭目,嘴角下垂,一动不动,神色庄严。
两名相貌身段妖冶的美女极尽风骚,媚眼如丝,袒露香肩,脚趾在对方光洁小腿踩揉,一个口含葡萄,一个口含春枣,在杜斯通耳边呢喃轻语,“宰相大人,饿了吗?”
任由两名女子挑逗,杜斯通无动于衷,宛如高僧入定。
那名妖媚女子将葡萄叼到杜斯通嘴边,从喉咙里发出蚀骨销魂的声音,“宰相大人,您若是饿出病来,奴家心里会疼的,不信的话,您来摸摸。”
杜斯通嘴角扯动一下,似是讥笑,“贼子郭熙,想用这种下贱招数使老夫声名毁于一旦,真是小瞧了大宁读书人的气节,告诉他,想要老夫进食,也不是不行,只要他将自己的血肉送来,老夫会吃的干干净净。”
两名女子闻之色变。
“君子之于畜生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杜相枉为读书人表率,竟然甘愿背负畜生骂名。”
躲在暗处的郭熙走到囚牢中,负手望着一人之下的左相。
杜斯通睁开浑浊双眸,虚弱说道:“诛你者为英雄,骂你者为忠良,你觉得自己是什么东西?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而已,居然有脸谈论君子之道。”
郭熙摆摆手,两名女子知趣退下。
郭熙坐在杜斯通对面,捡起一颗葡萄,顺手丢入口中,慢悠悠道:“大雁为了活命,不惜弃家南迁,苍鹭为了捕食,不惜掉羽诱鱼,守宫为了脱险,不惜断尾求生,我堂堂二品大员,西北万里的天王老子,难道不如鸟兽?若不是你杜相铁面无私,试图用天剑来斩我,郭某人何至于叛离大宁?何况一开始我并不想反,找个由头不奉召,等到太子登基,回京述职即可,杜相一再苦苦相逼,甚至跑到碎叶城来骂郭某人祖宗,我能咽得下这口气吗?所以说,祸源在杜相而不在郭熙,安西十四州生灵涂炭,你是罪魁祸首。”
杜斯通朗声笑道:“好一通巧言诡辩,贪墨军饷,滥杀无辜,通敌骠月,屠戮镇魂关百姓,不杀你,何以平息千万人怒火,老夫这次来,就没想着回去,以我之命,换安西百年太平。”
郭熙冷笑道:“老不死的东西,不就是想要万世名节吗?郭某人偏不给,我会用补药养着你,养到白白胖胖,再给你用春药,去和蛮子女人媾合,生一堆杂种出来,一辈子都是贱籍,儿子充当奴役,女儿卖到窑子,看他们骂不骂你这个大宁宰相,哈哈哈哈哈哈。”
杜斯通平和一笑,“老夫庙堂浮沉几十载,若被你弄到恼羞成怒,这个左相不当也罢,老夫会好好活着,眼睁睁望着大宁铁骑踏破碎叶城。”
“说得好听,等我一走,该不会撞墙或者咬舌自尽吧?”
郭熙站起身,抚摸着墙壁铭文,得意笑道:“杜相不怕疼的话,尽可以试试,就算你入了奈何桥,郭某人也有本事把你给拉回来,三日之内,会有骠月美人来暖床,她们天生狐媚,身材傲人,床榻功夫炉火纯青,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杜相的桃花运呢。”
杜斯通再度闭起双眸。
郭熙缓缓靠近,距离不足半尺,面露狞色道:“想要我死,我便让你生不如死!”
──
──
平岗城。
李桃歌坐在西门城头,面无表情,翘起二郎腿,从夕阳坐到日落。
东边皆是尸骨和亡魂,没靠近就能闻得到冲天臭气,用河水冲刷了几遍都无济于事,到了夜晚,有人说隐隐能听到哀嚎声,越传越邪乎,成了平岗城不愿涉足的禁地。
一个酒葫芦伸到李桃歌面前。
一身贵气的萝枭打着哈欠,与他并排站立,“昨夜东门又闹鬼了,有人失足掉进护城河,淹死了,尸体到现在都找不到,传闻是水鬼给吞了,闹的人心惶惶。你最好找来和尚和道士作法,解解他们心里的鬼,要不然会落下病根。”
李桃歌拔掉酒塞,灌了口酒,浓烈直白,一如草原子民般豪爽。
李桃歌没想到劲这么大,被辣的龇牙咧嘴,好半天才喘过气,问道:“世子殿下信鬼神之说吗?”
萝枭笑道:“我父王就是草原真神,你说我信不信?”
李桃歌说道:“臭丘八心里有了忌惮,出刀都会凝滞,心里的鬼,还需他们自己去解。”
萝枭摇头道:“这可不是带兵的办法,万事都由士卒自己解决,要你这主帅何用?”
李桃歌笑道:“我不是保宁军主帅,瑞王刘甫才是,只负责率领爷们西征打仗,哄孩子的活不归我管。”
萝枭好笑道:“本就是十几岁的孩子,偏要装成老气横秋,先褪去胎毛再说吧,不怕风大闪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