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宫子齐传来消息,十四万保宁军筹备完毕,可随时攻城掠地。
李桃歌为了犒劳将士,买光城中美酒,又宰了绥王相赠的五千头羊,在校场支起篝火,大摆筵席。
剥了皮的羊在篝火不停翻滚,散发出浓烈香气,色泽未烤至焦黄,已有士卒迫不及待扒掉羊腿,呈给都统校尉大人,半生不熟的肉直滴血,引来一阵咒骂。
李桃歌负起双手,在各个大营巡视,旁边有鹿贺宫三将相陪,所到之处皆受到热烈相迎。
走出牛角营,身披玄色大氅的李桃歌慢悠悠问道:“军令传下去了吗?”
宫子齐恭敬答道:“回禀公子,午饭时已经传令各营,于明日正午进发平岗城。”
李桃歌挥手笑道:“别喊公子了,喊来喊去以为是纨绔子弟,不如喊御史,更加令将士信服。”
宫子齐抱拳道:“是……公,御史大人。”
监察御史不同于御史台里的大人,只是八品微末小官,可品级低不代表权力小,前往州府县镇,四品刺史都要以礼相待,谁都不敢轻易得罪。
之前的踏云大营,如今改为祥云大营,李桃歌瞅了一眼新绣好的旗帜,夸赞宫子齐懂事,众人来到校场正中,席地而坐,同样是一只羊,一人一壶酒,只比将士多了几张蒲团。
李桃歌轻声道:“明日丑时,全军出城。”
宫子齐狐疑道:“不是说好了午时?”
李桃歌玩味笑道:“午时是说给安西军听的,我仔细分析过之前战败缘由,敌军主力于侧翼出现,以猛虎下山之势袭击衔接处,正是你们嫡系军和将种子弟中间的空当,致使大败而归损伤惨重。安西军的出兵地点,相当于腰斩保宁军七寸,可谓又毒又准,拿捏人心之巧,妙到毫巅。他们怎么知道你们之间不睦?又怎知双方互不救援?”
宫子齐与鹿贺二人面色尴尬。
李桃歌用树枝在黄土中写了一个大大的奸字,缓声说道:“保宁军和安西军离得近,好多将士出自同一村落,本就是手足兄弟,互有往来并不奇怪。他们背着你们,偷偷传递消息,将军情泄露给安西军,换来金银细软,作为主将的你们,真的不知晓吗?”
宫子齐额头冒出冷汗,咬牙道:“末将这就去查!凡是安西细作,砍他全家以正视听!”
“不必了。”
李桃歌矮矮手,示意他坐下,“今夜,就是捉鬼之夜,之所以放出假消息,是给内奸充足时间去通风报信,现在离明日午时,还有八个时辰,足够跑到平岗城,若是宣布丑时出城,他们来不及报信,也就不会露出马脚。”
细微之处见真章。
十七八的少年,竟然心细如发到这种程度,城府深厚堪比朝堂大员,令三名主将又惊又惧。
龙生龙凤生凤,李氏相府走出的公子,果然不同凡响。
烤全羊熟了九成,浓香扑鼻,散发出令人垂涎欲滴的色泽,无奈肉太烫,无法下手,李桃歌掌心莫名浮现出一层寒冰,用于隔绝热度,刀子割掉羊腿,分给三名主将,“只吃过冰煮羊,还没吃过冰烤羊,我也是初次尝试,大伙品鉴品鉴。”
术士?
在干燥缺水的大西北,竟然轻而易举聚集起冰霜,更为恐怖的是术法精细程度,冰层只覆于表皮,递完羊肉,冰层瞬间化为乌有,而掌心干爽不曾沾有一滴水,这份修为,恐怕快要到达太白士境界。
三人又对李相之子高看一眼。
李桃歌用刀子插起羊肉,塞入口中细嚼慢咽,说道:“明日就要开打了,聊聊平岗城。”
宫子齐慎重说道:“平岗城地势南高北低,依白河支流而建,粮仓充沛,所以困城之举无法奏效。城有东西二门,皆建有翁城,宽二百余步,长一百五十步。强攻的话,末将觉得攻打东门较为稳妥,两营轻骑放置平岗城西侧五十里,以防援军偷袭。”
李桃歌对于他的布置还是较为满意,点点头,问道:“守城的将领是谁?”
宫子齐答道:“宗大治,人称宗七爷,是安西十三太保之一,生性狡诈,用兵如狼,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李桃歌再次问道:“能策反此人吗?”
宫子齐为难道:“宗大治是郭熙大女婿……”
李桃歌笑道:“女婿又如何,郭熙还是瑞王大舅哥呢,不是照样成了叛军?明日先不急着打,我去城头劝降,宗大治若是固执死板非要陪姓郭的殉葬,再攻城也不迟。”
一番话令宫子齐愧怍难当。
郭熙是令保宁军颜面扫地的罪魁祸首,作为王爷大舅哥,皇亲国戚的一员,居然恬不知耻的反了。
虽说郭熙是皇后的人,可再怎么说也是由刘甫举荐他为安西大都护,擅自竖起郭字大旗,把皇后和刘甫卖了个干净。
南宫献悄无声息出现在旁边,神色阴沉,一袭黑衣,宛如索命无常,旁边押着两名面色惨白的保宁士卒,汗水已将军袍浸透。
李桃歌挑起眉头问道:“奸细?”
南宫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