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人数优势,保宁军鸠占鹊巢,占领了陇淮大营和城东校场,十几万人将空旷场地堆的满满当当,此时日头正高,骄阳正烈,保宁军大部分是身娇肉贵的少爷,哪肯顶着烈阳操练,一股脑跑到树荫乘凉,将军和校尉见到士卒懒散,无动于衷,反而一同躲在树下吃瓜闲聊,整个大营透出懒散气息。
一名赤膊士卒屁颠屁颠跑到树荫下,怀里还搂着西瓜,抽出宁刀,手起刀落,西瓜分为两半,士卒将大的那块递给轻甲披身的将领,贼眉鼠眼笑道:“宫将军,西瓜才用井水冰好,正凉着呢,快解解暑。”
宫子齐是宫子谦的叔伯兄弟,贵为保宁军五品忠武将军,所率一万轻骑,乃是保宁军精锐踏云营。
堂弟宫子谦鲤鱼跃龙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宫家有四名男丁进入保宁军入职,皆是六品以上将校,要知道除去天将军张燕云那个妖孽,武官的顶峰是三品,五品六品已然不小,譬如镇魂大营的土皇帝鹿怀安,也才六品而已。
宫子齐正值壮年,身长体阔,眉浓脸方,有将军威严气象,传言宫家四兄弟中,宫子谦修行天赋最高,宫子齐练兵天赋最强,凡是他带过的兵,皆是以一敌三的好手,来之能战,战之能胜,也被誉为保宁军总教头。
宫子齐接过大半个西瓜,啃了一大口,汁水沾满浓密胡须,用低沉声音问道:“从哪搞来的?”
送西瓜的士卒是他亲卫,名叫韩老五,年纪轻轻却有着十年投军经历,为人甚是圆滑,擅长溜须拍马,在踏云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韩老五奸诈笑道:“城外有处瓜地,老农见咱们来了,把西瓜藏的极深,我一看那棉被裹了一层又一层,就知道里面内有乾坤,趁着老农午睡,顺势钻了进去,挑了个大的,供将军享用。”
宫子齐一边啃着西瓜,一边面无表情问道:“留银子了吗?”
韩老五嘿嘿笑道:“留了泡尿,大热天用棉被捂着,保证瓜地里骚气冲天。”
宫子齐踹出一脚,骂骂咧咧道:“损人不利己的畜生,改日本将若还想吃,岂不是得啃你的骚瓜?糊涂蛋,去太阳底下晒层皮再说。”
“得令!”
韩老五爽快答应,才迈开腿,见到大营内闯进几名不速之客,于是在宫子齐耳边说道:“将军,他们是谁,十几岁的模样,不像是固州城的官吏。”
宫子齐望着几名年轻后生,神色波澜不惊,轻声道:“约莫是巡察使柴子义的手下。”
韩老五嘟嘟囔囔说道:“大热天能把人给烤化了,不在屋里好好待着享受,非要跑到军营受罪,脑子有病吧!”
宫子齐皮笑肉不笑道:“新官上任,势必要放几把火,否则谁会给钦差送钱?他们此次前来,十有八九是想敲竹杠,老五,你去试试他们成色,先来硬的,把这帮后生吓尿了最好,只要不伤及性命,一切都由本将来给你擦屁股。”
韩老五用西瓜皮朝后一丢,抽出腰间宁刀,咧嘴笑道:“敢敲咱们的竹杠,真是他娘的活腻歪了,瞧好吧,保证把这几个小兔崽子吓得回家找奶吃。”
李桃歌将立威的第一站,选在踏云营,无它,完全是听这名字反感而已。
自己和卜屠玉都是燕云十八骑一员,这家伙好死不死用了踏云二字,踢的是张燕云脸面,同样是扇了他们耳光,武将之间,最忌同僚冲撞名讳,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同骑在脖子拉屎有啥区别,这口气若是能咽得下去,养气功夫和佛祖无异了。
于是李桃歌先将鹿、贺两家将种子弟放在一旁,先来寻寻踏云营晦气。
韩老五拎着刀,晃着狂拽步伐走到几人面前,宁刀扛在肩头,歪着脑袋,阴晴不定笑道:“几位大人,找谁?”
李桃歌拱了拱手,含笑说道:“这位老哥有礼了,敢问踏云营主将可在?”
以礼开道,是李桃歌自个琢磨出来的学问,打刘贤,揍邹明旭,坑纳兰重锦,用的都是大同小异的招数,不管对方如何飞扬跋扈,自己绝不会开口骂娘,无论官司打到哪里,首先占一个理字。
韩老五用刀尖抠出牙缝中的西瓜丝,刀刃在阳光下璀璨夺目,晃的人不敢直视,韩老五翻着白眼问道:“你谁啊?”
李桃歌春风满面笑道:“西北巡查监察御史,姓李。”
“监察御史?怪吓人的。”
韩老五打量着对方淡青色官袍,不怀好意笑道:“八品小官,就想见我们宫将军?这样吧,听说你们京官肥的流油,这一路沿途所经州府,收到的孝敬不少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百两,带你们去见宫将军。”
李桃歌盯着韩老五不停晃动的食指,惊讶道:“我去见宫将军,还要掏银子?”
雪亮宁刀突然架到他的脖颈。
韩老五冷笑道:“不掏银子,难道想来收银子?踏云大营进来容易,出去难如登天,你想好喽,本大爷力气有限,不敢保证手腕会不会抖。”
卜屠玉可是固州头号纨绔,有人敢在他的地盘把刀架在大哥脖子,岂不是在打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