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歌是好脾气,想宰人的情况不多,将镇魂关杀的血流成河的左日贤王算一个,指使杀手行刺的邹明旭算半个。
这小子心机颇深,三千里流途中不动手,反而到了镇魂关才使坏,火候拿捏的恰到好处,就算有人想帮自己报仇雪恨,也猜不到姓邹的头上。
隐忍,阴鸷,冷血,善妒,这样的仇人留在暗处,睡觉都不踏实。
李桃歌径直走向邹明旭,抡起手中烛台。
作为一名天分极高的术士,其实他有很多种办法给对方带来创伤,可在西疆染上了毛病,术法再强再隐蔽,不如兵刃拳脚实打实来的解气,近战肉搏,永远是修行者最为依仗的根本。
瞅见李桃歌二话不说动真格,吓得邹公子接连后退,鹿怀休硬着头皮充当人肉盾牌,扛住了李桃歌攻势,并且苦口婆心说道:“李公子,先消消气,李相和邹大人同朝为官多年,同僚情谊深厚,若是有化解不了的冤仇,不如先禀报两位大人,切不可意气用事。”
鹿怀休忘了,之前他闯进厢房的时候,多么的嚣张跋扈,多么的意气用事。
李桃歌想要推开鹿怀休,岂料对方不像是族弟鹿怀安那么废柴,竟是名灵枢境武夫,五成力道出手后,鹿怀休纹丝不动,李桃歌怒道:“让开!”
鹿怀休摆出这辈子最讨好的笑容,哀求道:“李公子,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您要实在气不过,这样,朝我砸几下,反正我皮糙肉厚,打几下也死不了,邹公子身体单薄,您这一烛台下去,恐怕能要了他半条命。”
在鹿怀安的阻拦中,邹明旭早已牵着猞猁逃之夭夭,甚至在冲突中,放大猫咬人的念头都没有。
邹明旭有脑子,若在大庭广众之下,真的咬死咬伤李家公子,他的命可不够赔的。
“别跑!”
李桃歌挣脱鹿怀休双臂,挥舞烛台砸了过去,人没砸到,一阵噼里啪啦乱响,大厅一片狼藉,不知损坏了多少古玩字画。
门口的鹿怀休,早挤出谄媚笑容,伸出脑袋等待处置。
伸手不打笑脸人,八大家族同气连枝,没必要朝人家发脾气,李桃歌按捺住怒火道:“人是你放跑的,总得给我个交代。”
鹿怀休陪笑道:“有,一定有交代,公子不如先坐下来喝杯酒,把气顺了之后,啥交代都有。”
鹿怀休有苦说不出,满肚子疑惑委屈,自己跑到厢房踩人,惹事生非的咋成拦架的了?自己也是倒霉到姥姥家,皇城里铁板就那么几块,偏偏踩到一块最硬的。
这少年不仅是李白垚儿子,同样是张燕云贴身侍卫,听族弟鹿怀安说,李家公子可不是绣花枕头,打起仗来极其骁勇,在镇魂关杀敌无数,一杆大枪攥敌首九十余,鹿家将种子弟,佩服英雄好汉,于是对李家少爷不止是畏,还多了一个敬字。
况且惹了他,等于同时和李白垚和张燕云叫板,乖乖,那是文武权臣极致,鹿家家主若是知道,不得把自己打到皮开肉绽?
鹿怀休一边嘀咕着出门前没看黄历,一边把嘴角咧到上牙膛,生怕少爷不高兴,迁怒于鹿家。
李桃歌喝了杯酒,愠怒道:“你带我去邹家。”
鹿怀休想死的心都有了,苦着脸道:“公子,饶了我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该闯入厢房撒野,想要出气,二百来斤任您折腾。”
李桃歌凝声道:“我和邹明旭的仇,与你何干?”
鹿怀休欲哭无泪道:“他是我请来的客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咋给邹家交代,若是再带您去邹家兴师问罪,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李桃歌脸色平和下来,柔声道:“鹿大哥,坐。”
鹿怀休被突如其来的温柔弄的不知所措,愣了一下,惶惶不安坐在绣凳,屁股一半悬在空中。
李桃歌轻声道:“咱们两家世代交好,怎能对您发脾气。镇月将军鹿怀安是我的上司,跟您名字中同有一个怀字,想必是族兄弟,将军待我不薄,忘了道声谢谢,还望大哥转达。鹿家世代忠良,固守边疆,顶风冒雪与敌人厮杀,脑袋掉了眉头都不皱眉一下,有句诨话叫做鹿家没有善终之人,为何没有善终?那是因为他们将英魂留在了英雄山,留在了漠西走廊,留在了大宁边陲,鹿家是我敬重的忠义表率,来,这杯酒敬鹿家铁骨铮铮,永佑大宁边防。”
一番话下来,鹿怀休听的险些流泪。
知己难寻,知音难觅。
大家都在争论鹿家势力如何,是否还能立足在八大世家之中,可谁又知道鹿家宗祠里七百多灵牌,有五百多位是战死于疆场。
鹿家没有善终之人,鹿家同样没有孬种。
镇月将军鹿怀安,上马披甲都不会的富贵少爷,也曾持刀屹立于镇魂关城头,面对十万大军冲阵,不曾后退半步。
鹿家无善终,却有风骨。
鹿怀休痛快把酒喝干,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李家公子,你这些话说到我心坎里了,都说咱八大家族沐浴皇恩,恃宠而骄,可他们哪知道咱们世家里遭了多少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