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子谦不是不想拦,而是不敢拦。
燕云十八骑本来是两营轻骑,随着张燕云到来,又多了两营重骑和两营步卒,瞧那架势,比轻骑更善战,即便能杀掉六营主将,再将张燕云擒获,难道能屠尽两万悍卒?
他是半步逍遥,又不是半步谪仙人,横着一条天堑呢。
两万披甲勇士,累都能把他累死。
何况屠杀战功彪炳的十八骑,对圣人如何交代?对大宁子民如何交代?人家在边疆御敌,自个在这屠戮功臣,瑞王再跋扈,也不敢与圣人天下人为敌。
所以宫子谦不得不让行。
张燕云驾着马车悠然自得,初春时分的保宁都护府,路边已有了绿色,微风扑面,不像是西疆那般冷冽,张燕云抄起酒葫芦,喝了口酒,心情舒畅几分,朝旁边寸步不离的巫马乐说道:“盯着点瑞王贤婿,那小子长相刻薄,不是城府深厚的主儿,这口气肯定咽不下去,说不定憋着一肚子坏水,要是敢玩阴的,废他一条腿,大不了拿功勋顶账。”
巫马乐回头望去,三千保宁府兵在侧后方不紧不慢跟着,既不敢靠近,也不敢远离。
巫马乐面无表情道:“他没那胆子,想撒泼的话,之前就动手了。”
张燕云又灌了一大口酒,啧气道:“我呀,不怕权势滔天的肱骨重臣,就怕这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二十来岁年纪,天不怕地不怕,光棍一条,谁都敢碰一碰。”
巫马乐似笑非笑道:“你不就是二十出头的愣头青?”
张燕云摸着下巴胡茬,叹气道:“心老喽,扯起燕云十八骑,跟养孩子一样,操碎了心,幸好有张鲜嫩的帅气脸庞,要不然都以为张燕云是糟老头子呢。”
巫马乐粗糙五官挤出一抹不屑神色,“论帅气,十八营中,只有我能稳压云帅一头。”
“你压你奶奶个腿!”张燕云丢出酒壶,笑着骂道。
两名长相平庸的男人,险些为了姿色相争拔刀相向。
巫马乐问道:“姓李的小子呢?死了没。”
张燕云用马鞭挑开车帘,里面躺着昏迷不醒的李桃歌,张燕云见到少年鼻息喷出的白雾,惊讶道:“怪了,眼瞅着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另一只脚迟迟不肯迈过去,吊了两天的命,越吊越精神,难不成真能活下来?”
巫马乐说道:“你给他喂的那颗斗天造化丹,乃上古遗留的神丹,能与天斗生死,是南麓国的镇国之宝,普通修士,死后七天之内都能救活,他要不留口气,那才是见了鬼。”
张燕云唉声叹气道:“这心软的毛病,是该收敛收敛了,好不容易弄来的上古神药,据说服用后能够帮助逍遥境突破至谪仙人,咋就给他吃了,观台境都没达到的雏鸟,吃了简直浪费,岂不等同于把东海万年珍珠捣烂了喂猪?”
巫马乐摇头道:“逍遥境和谪仙人看似一步之遥,其实有大海之远,要看机缘,看气运,看命数,远不是一颗丹药能够辅助登顶。”
张燕云白了他一眼,“没了一颗神丹,我心疼,就是发发牢骚而已,你咋还揪住字眼不放了。”
巫马乐看着李桃歌,意味深长说道:“他若是死在你的手里,是不是麻烦很大?”
张燕云耸肩道:“琴师句离是凶手,背后站着皇后,关我屁事。”
巫马乐深知他的为人,越是轻描淡写,越是事情重大,于是压低声音问道:“他一死,李白垚会怎样?”
张燕云单臂枕在膝盖,咬着从路边顺来的狗尾巴草,前思后想一会,轻声道:“没准儿,或许会不了了之,一个庶子而已,触碰不到八大家族底线,可话说回来,李白垚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一死,谁来给李家传宗接代?估计李白垚一气之下,会游说八大家族,道尽兔死狗烹的道理,将其拧成一股绳,扳倒太子,剑指皇权,说不准……会有另立新主的打算。”
巫马乐心中暗自一惊,皱眉道:“八大家族能与皇家抗衡?”
张燕云歪着脑袋说道:“二十年前应该可以,如今新朝党和从龙党逐渐强盛,悄然在蚕食八大家族势力,此消彼长之下,谁都未必稳操胜券,如果再有二十年,八大家族必败无疑。可谁都不傻,世家党不会任由皇家盘剥,已经在反抗了,李桃歌就是夹在中间的一根稻草,他的摇摆,决定皇家强势,还是世家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巫马乐沉声道:“他已经数次遭遇暗杀,表明了皇室决心。”
张燕云笑道:“为何是暗杀,不是明杀呢?说明皇室还是没准备好如何对付世家,只是在不断试探底线,由皇后出面,更是暴露出皇室忌惮,可退可守,万一禁受不住世家反扑,大不了推出去充当替死鬼。”
巫马乐笑着摇了摇头,“当皇帝当成这样,也够窝囊,还是当兵打仗舒服,不用操心那么多的阴谋诡计。”
张燕云鄙夷道:“粗野蛮夫,只懂的舞刀弄枪,这叫权谋手腕,纵横之术,没这点能耐,凭啥你来当皇帝。”
两人说笑之际,迎面来了一队官员打扮的队伍。
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