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军大王军帐。
相比于鹿怀安的靡靡温柔乡,左日贤王的军帐充满肃杀气息,一杆九尺有余的槊,雅名凤还巢,一张镶满各色宝石的大弓,雅名屠苏,箭袋是蛟皮缝制,里面插有三支造型古朴箭矢,上面刻有铭文,均是传承千年密法。
左日贤王虽然生在骠月,但对中原王朝人文典故的颇有兴趣,起居金椅旁边皆摆满书籍,随手便可翻阅,大多是关于中原杂文野史,偶有几本功法秘籍,从上面堆积的灰尘来看,似乎并不经常翻看。
帐内点燃两支小儿手臂粗细的蜡烛,方便左日贤王秉烛夜读,喝了一口御用葡萄酒,左日贤王合住传承已久的《河洛兵法》,双瞳迸发出奇异色彩,扫向单膝跪地的大将鬼狨。
“中原兵书有云,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你怎么看?”左日贤王抿着御用贡品,笑眯眯问道。
“末将不知。”鬼狨低着头,玄甲覆面,瞧不出神色。
“倘若别人说这话,我将就着听了,可你不同,推出搪塞言辞,分明是不把本王当作知己相待。”左日贤王平静说道。
“鬼狨惶恐,请大王降罪!”鬼狨将头埋得更低。
“见过你的人,容易被外表蒙蔽,都以为鬼狨是头脑简单的万人敌,丰丘一战,我率大军奇袭周国皇城,由你来牵制贪狼军主力,说实话,为了大局着想,我本想将你当弃子丢弃,可没想到你竟然能化腐朽为神奇,带着三百甲士将贪狼军主力耍的团团转,最后竟然以大胜落幕。鬼狨,你真是给了本王天大的惊喜。”
左日贤王朝右手边的呼延准指了指,笑道:“论心智谋略,恐怕不在呼延将军之下。”
接着左日贤王又望向左手边的乌寅先生,“或许,能和活了两甲子的老狐狸有一拚之力。”
玄月军有十名万夫长,都是能征善战的猛将,只不过性格略有不同,有的以奇谋著称,有的以武力见长,呼延准就是以领兵善谋著称的将才,虽然身手也是不俗,但极少做出冲锋陷阵的举动,而鬼狨喜欢身先士卒,以一己之力颠覆战局。
鬼狨低声道:“末将愚钝,只知道听从大王军令,贪狼军倨傲自大,才给了末将可乘之机,若是呼延准将军对敌,或许赢得更加轻松,乌寅先生才谋横绝,弹指间便可轻取那两万贪狼军。”
左日贤王勾起嘴角笑道:“几句话把三个人都夸了,谁都不得罪,呼延将军,换做是你,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呼延准微微一笑,只是点头,并未开口。
左日贤王话锋一转,厉声道:“鬼狨!为何不战而退!”
烛光摇曳,杀机四伏。
左日贤王以狠辣手腕治军,初出茅庐时,便斩掉不听号令的同级将领头颅,做了三大王后更是乖戾跋扈,动不动以酷刑惩罚,火烧,水淹,刀砍,绳勒,残忍冷酷,花样百出,受罚者想死都死不掉。
他的冲冠一怒,不止鬼狨身躯一震,乌寅先生和呼延准都屏住呼吸,生怕牵连到自己。
鬼狨从单膝变为双膝跪地,轻声道:“末将并非不战而退,那五百骑兵来势汹汹,若是硬拼下去,末将和四十余名鸦候或许会战死疆场,为了保全实力,末将不敢冒险。”
左日贤王冷笑道:“从南门支援来的呼延准兵马即将赶到,再拖几步,前后夹击,那五百烈字营精锐统统会被吃掉,鬼狨,你该不会没看到吧?”
鬼狨匍匐在地,沉默不语。
左日贤王疑惑道:“你从来都不是怕死的孬种,面对两万贪狼军都敢单骑冲杀,五百轻骑,会使你不战而退?鬼狨,你到底有何顾虑?”
鬼狨沉默片刻,心有余悸道:“末将追杀的那两名少年,有一人似乎具有仙兽血脉,末将砍掉他同伴手臂砍掉时,他有血脉觉醒的征兆。”
“仙兽血脉?”左日贤王眉头一皱。
上古大战,神魔乱舞,九幽魔王现世,九天仙人下凡,打得天崩地裂,打的日月无光,足足打了千年才消停,从那一仗之后,元气涣散,谪仙人已经是极限,天门地门皆牢牢锁死,只可飞升,不可降世。
四象鼎,便是用四象神兽的残骸所造。
神兽之下,便是仙兽。
仙兽在上古大战时死伤殆尽,元气也无法支撑其在凡间逗留,只留下了血脉相传。
鬼狨抬起头,摘掉面甲,五官威猛,额头竟然生有核桃大小的鳞片。
鬼狨毕恭毕敬说道:“大王,末将是妖修,承蒙大王不弃,带入玄月军许以将位,如果和其他凡人厮杀,末将定不辱命,可那少年流淌着仙兽血脉,对末将有镇压之效,若是血脉觉醒,与他对敌,末将十成功力仅剩不到一成,实在是无能为力,还望大王降罪。”
呼延准和乌寅先生,均是初次见到鬼狨摘掉面甲,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看到对方眸子里浮现的惊愕神色。
骠月对妖修不排斥,其中还有一支以妖修组成的骑军,可毕竟占一个妖字,往往性情喜怒无常,一旦哪根筋不对付,动不动袭击啃食同伴,这谁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