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姒刚刚清明的目光又变得迷惘。对于古代天文、历法学说,她几乎一窍不通,最大的成就大概就是听说过清朝建造的八大件铜铸天文仪器,那还是在杂志上惊鸿一瞥,可是栻盘……她仔细想了想,似乎并不在那个名录里,完全属于她的知识盲区,于是问道:“那是什么?”
秦鉴也不藏私,立刻答道:“是古人根据天圆地方的宇宙观而创造出来的一种罗盘,相比其他天文仪器更加小巧,便于携带。天盘圆,可旋,为天纲,地盘方,固定,为地辰。旋转天纲而加地之辰,用以推算历数、占卜天象。我们一会要用到的,是现存最为完整的汉代漆栻盘。”
“汉代?我本以为会是玑横抚辰仪或者黄道经纬仪这些清朝的仪器。”
“阿姒知道的还是很多嘛,”秦鉴露出欣赏的神情,“那些仪器更加精密巧妙,可我倒是没试过,都是重达数吨的铜器,更专业,却不如栻盘这般便携。战争年代,这些气魄非凡的古仪曾被掳走,好在最后还是回归故里,等阿姒有时间了,我们一起去司天台上看看。”
“现在叫古观象台了。”
“好,”闻言,秦鉴好脾气地改口道:“那等阿姒空了,我们一起去古观象台上看看,现在先去取栻盘如何?”
“好啊,”何姒也不再纠结具体地名,立刻跃跃欲试起来,“在哪?”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在邓主任那里。”
“他……”何姒想起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有些忐忑,“他会不会同意啊?”
“放心吧,若是我去借,只有一半的成功概率,但若是阿姒开口,他就不得不借。”
“为什么?”何姒听得云里雾里,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何来如此大的面子。
“素纱襌衣、麻姑画像、甲骨残片、青铜犀尊……”秦鉴一一历数着他们最近收纳的文物,顺便打开厨房的水龙头,看着第一滴水从管道落下,折射出四周扭曲的光影,他握住何姒的手,继续说着,“还有最近的倒坐观音以及牵扯出的古窑洞保护,最近特殊文物保护部完成的绩效比他上任这十年来都多,他哪敢拒绝你的要求。”
“夸张……”知道秦鉴是在逗她,何姒随口念了一句,才说完,突然觉得四周的景象被雨水化开,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经位于镜廊之中。
还不等她感慨秦鉴的速度,又听身旁人说道:“哦,对了,他还欠你一个人情,邓辰砂是他侄子。”
何姒刚刚燃起的兴致都被败了,垮着脸叹了口气:“哎?怎……怎么又提起他了。”
“提供对比,加深印象,”秦鉴牵着何姒的手在镜廊中疾行,还不忘明确主语,“对我的印象。”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从镜门中跨出。一想到自己如此突兀到访,还有求于人,何姒连忙眼光鼻鼻观心,调整出最恭敬的姿态,将已到嘴边的对秦鉴的吐槽咽了下去。
可等了半响,没有邓易之的声音,也没有秦鉴的声音,倒是有一种不明机械的运转声将周围的衬托的格外寂静。
何姒用眼角余光撇了撇四周,光线晦暗看不到窗,只有一排排柜子密密麻麻向后延伸,柜子上都盖着厚实的蓝布头,看不清上面层列着什么,显然不是领导们的办公室,倒和他们学校的图书馆有些相像——除去那些遮蔽的布料的话。
“这是哪里?”何姒终于抬起了头,发现体感很舒服,这里的温度湿度似乎都被精密地调控着。
“特保处的7号仓库,走吧。”秦鉴说着,已经在柜子间游刃有余的穿行,轻盈的脚步声没有在寂静中留下一点声响,何姒终于明白了秦鉴的意思,扯了扯他的衣袖,也下意识做贼般压低了声音:“不太好吧,不是说找邓主任借的吗?”
“来的路上我想了想,邓主任贵人事忙,一点小事不劳烦他也无碍。”
若是从范宇口中听到这番论调,何姒倒觉得理所应当,可如今这番话从秦鉴嘴里说出来,与她在何姒心里古板的形象背道而驰,何姒看着秦鉴笔挺的背影,心里觉得怪怪的。
又走了几步,秦鉴突然无声无息地转身,正在纠结的何姒一头撞上眼前坚实的胸膛,摸了摸额头,还是没有说话。
“阿姒在苦恼什么?”
其实何姒也不觉得偶尔借用下时节转换器有什么大问题,再看看秦鉴一脸诚挚的疑惑——或许是我小题大做了,何姒想着,随口扯了句古文:“古语有之,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
“这些古物传承至今,制造者和所有者早就湮灭无存,唯有物之实体与它们所承载的文化技艺代代相传。邓主任也不过是代为保管,继续传承之意,发扬光大罢了,”秦鉴说着,重新转过身去,“阿姒若是实在不放心,就当员工福利吧。”
“倒也没什么不放心。”何姒嘟囔了一句,跟在秦鉴身后挪动起步子,开始在一排排相似的柜子间穿行。
这间装饰极不起眼的仓库内部容量却很大,何姒走了一会就失去了方向感,完全依赖着秦鉴的背影在其中行走,她看着一成不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