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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姒想了想,稍稍往右挪动一小步,将左眼移到了门缝处。
她本没有太多期待,可异象真的出现了。一片稍显浑浊的月白色挡住了门缝,似乎是某种晶体,因为离的太近,让何姒的视线一阵模糊。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点,视线重新聚焦,发现晶体中间还有一个黑色圆点。何姒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眼前的那个黑点却像受到了刺激,猛然收缩了一下。何姒这才意识到,在她面前的是一只眼睛,有一个人和她一样,正从门后窥探着她。
何姒想叫,喉咙却被恐惧扼住,无助地痉挛。充血的心脏急剧膨胀,像要爆炸,肺部则被压缩,每一丝空气都被挤压出去,让她在缺氧与醉氧中放弃思考。也不知过了多久,何姒觉得自己恢复了呼吸,像风穿过空荡荡的弄堂,空气穿过了她干哑的喉咙。而她通过那个眼球,看到了别的影像——一个明显不属于这个时空,却是她十分熟悉的身影——那个曾经出现在她左眼里的女孩,那个和她长得一样的女孩。
褪去了鹅黄色裙袄,那个女孩一身素白,坐在一个刻着青花缠枝莲纹的小绣墩上,整个人显得更加憔悴。此刻,她正对镜台而坐,手持那面少年赠予的镜子,在磨镜砖上疯狂摩擦,完全失却了古代闺阁女子的恬静,眼神疯狂而又偏执,那沙沙声便是由着镜面与磨料之间的摩擦而起。
她在干什么?为什么突然磨起镜子?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悲伤?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个画面?
虽然知道这一切场景都来自那个来历不明的眼球,可为了弄清这些答案,何姒强迫自己又往前了一点——反正都是幻象,再可怕,也只是幻象,何姒默念着,给自己壮胆,一眨不眨地看向那块逐渐清晰的晶体。
周围沙沙渐息,女子停止了动作,啪嗒一声,何姒才发现是一滴泪落到了镜面之上。
怎么回事?
何姒突然想起了自己刚刚在镜廊里的那一滴泪,莫非那之后的恍惚并不是她的错觉,镜廊真的感知到了她的那一滴泪,因着那一滴泪而颤动起来,就像千年前也曾有过的悸动一般?
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何姒再次看向少女和她手中的镜子,一条裂缝蜿蜒在镜面当中,但这不该是少女疯狂磨镜和流泪的原因。何姒想,那个将镜子赠予她的少年应该已经不在了。
思及此,何姒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一声重一声轻,踉踉跄跄,仿佛不是来自活人。脊背上才被眼珠惊起的冷汗还未干透,寒意直接窜上后颈,何姒打了个寒战,眼前的景象被拉远,黑色的瞳孔在晶状体中放大,最后竟然连带着原本的月白一同化作一片夜色,消失的无影无踪,而背后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何姒横下心,强迫自己转过了僵直的身体。
“小九,还不出来!”她喊着,不再担忧惊动到隐匿在夜色中的人,手中丝线也已经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激射而出,可眼前的不是别人,竟然又是那个少女。
“不好!”何姒一惊之下想要收回丝线,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丝线穿过少女的胸膛,又因为后继无力而垂落在地。幸好少女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她满脸血污,眼神空洞,如行尸走肉般跌跌撞撞地行走着。
“竟然又是一段幻象,幸好只是一段幻象。”何姒默念着,小九依旧没有出现,等看清身前的景象后,她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死寂、鲜血、硝烟,这是一片被战争践踏过的土地,或者说,她正站在一个巨大的修罗场中。
破晓的寒光冷硬如铁,映照着残破的旗帜、断裂的兵器、破碎的盔甲和扭曲的尸体。血色的大地上,除了一身素白的少女,唯一的活物就是一匹漆黑的马。
少女仍然在走着,被尸首或异物绊倒,在地上摸索一番,又咬着牙爬起来。她的脸上沾满了不知何处而来的血,有些已经成了黑色的痂,却没有泪。
何姒明白了少女的来意,她是来寻找她的少年。何姒不敢想象,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要如何奔赴千里之外的战场,正如此刻她也无法想象,一个女人要如何在层层叠叠的残肢断臂中寻找她的少年。
可少女找到了。
何姒看到她空洞无物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随后已经精疲力竭的步伐突然变得轻盈,仿佛回光返照般奔跑起来,敏捷地越过一具具倒伏的尸首,冲向了不远处的一个战壕,然后毫不犹豫的扑了进去。
何姒依稀看到了战壕上一抹已经被血污浸染的鹅黄色,和分别那天少女递给少年的那个香囊颜色很像。然后何姒听到了一声呜咽,不像是人的声音,倒像是绝望到极致的小兽在哭喊。那头小兽在沾满血腥味的泥土中挖着,刨着,扒拉着,终于将一具已经辨不清面目的尸体抱在了自己怀中。何姒看到了一支箭,刺透了那具躯体的胸膛,她记得,少年曾经就是从那里将那面镜子拿出来的。
呜咽声没有持续很久,少女终于动了。她将那抹鹅黄色拾起,仔细拍打干净,认认真真地系在少年残破不堪的铠甲之上,然后使出全部力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