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在耳边聒噪的声音消失了。王圣邦的嘴唇似乎被强力胶粘合了起来,他的字句变成吚吚呜呜的音调从鼻腔流转出来,这种情况过去了两秒,他才意识到不对,脸色已经被自己的话语涨得通红。
范宇的眼睛瞥向另一个人,他在人群中看到王圣邦异象,正张皇失措地往后退,是张洋。
“你,你要干什么!”他畏畏缩缩,边退边推卸责任,“她自己要往下跳,我只是看个热闹,总不能怪我吧。”
范宇依旧不说话,只是那眼神将张洋看的心中发毛,转身就朝人群外跑去。
“别跑了。”范宇依旧说得很轻,不过正在奔跑的张洋双脚立刻被冻结,止不住的惯性令他摔倒在地。
“救命啊,警察……”
“别吵了。”
张洋的呼喊只发出了一半,范宇的指令已经赶到,他的嘴还在开合,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像一条离开了水的鱼。张洋不可思议地伸出手去,在脸上摸索着自己颤动的嘴巴,神情恐惧而又滑稽。
人群也因着范宇引发的异象骚动起来,注意力早就从楼上摇摇欲坠的身影上转移,来到了面前这个高大威武、似有神力的男人身上,范宇的自尊心前所未有的膨胀起来——装逼的感觉真好。
“别看了,都散了吧。”范宇挥了挥手,对这些没有恶意的看客,他没有使用蓍草的言出法随之术,可人群见识过了他的厉害,从善如流,很快就从楼前离开了。
“至于你们两个,就给我在这安静地看着吧。”范宇说完懒得再看面前这两个人,又回身一撑,跃回墙内。
“不知道邓林那里怎么样了?”何姒言语间忍不住担忧,院外已经恢复了安静,外部的不良因素被祛除,剩下的就只能看邓林自己了。
而邓林此刻正拖着老迈的身躯,用尽全力向自己的爱人而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楼顶的,像狗,像蛇,像某种动物,用手脚,用牙齿,用身体的所有部位,蹒跚着,匍匐着,蠕动着……
鲜血从手肘和膝盖流下,下巴也被磕破了,可他不觉得疼,他只是突然后悔起来——早知道此生还有机会再见到李嘉卉,他就不该这样挥霍自己的生命,以至于现在上个楼都这般狼狈。等会见到她时,她会认出白发苍苍的自己吗?
会的吧,邓林想起和李嘉卉一起渡过的唯一一个万圣节,他的学生把他化妆成了衰老的龟仙人,而李嘉卉在鬼怪聚集的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当时她说——我从你穿开裆裤开始就认识你了。
真是口无遮拦,邓林笑着笑着,眼睛就潮湿了。
终于跨过最后一层台阶,邓林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龟甲,上面裂痕纵横交错,就快要碎了,自己应该已经衰老的不成样子了吧,好在万圣节又要到了。命运竟似轮回,在生命终结之前还能相见一面,虽然是在这样的场景下,也算应景了。
邓林突然又不急了,他颤颤巍巍地整理了一下因为攀爬而弄乱的衣服,才走向日思夜想的身影。
“嘉卉。”
“别过来!”女人听到声音显得很激动,立刻转过身来,站的离天台边缘更近了,
“嘉卉,你别激动,没事的。”
李嘉卉脸上的狂乱之色竟随着这句话褪去一些,她仔仔细细地看着来人,良久才不确定地喊道:“邓林?”
“哎,”老人皱纹丛生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我就知道你能认出我。”
“你怎么了,你怎么变成这样啦?”
“逗你玩呢。”
李嘉卉侧过头再次打量来人,随后皱起了眉头:“不是,这不是装扮。”
“怎么不是,不信你自己过来摸摸。”
“你休想骗我。”李嘉卉不由自主地朝邓林走去两步,已完全没有之前寻死觅活的模样,眼神中流露出担心,“到底怎么了?”
“对不起,嘉卉,我生病了,我可能要死了。”邓林说完,看着自己的妻子,隐忍了八年的痛苦和对死亡的惧怕终于流露出来,眼泪突然不受控制,汹涌而出。李嘉卉愣了一下,随后跌跌撞撞朝他走来。
“没事的,没事的。”李嘉卉不知所措地重复着安慰的话语,彻底离开天台边缘,抱住了邓林。
八年间,邓林在脑中模拟过无数遍救下李嘉卉的方法——将她上次的体检信息告诉她,让她知道一个新的生命在她体内孕育,属于他们两共同的生命——所有的话语,所有的细节,甚至连标点符号都在他心中排练了无数遍。可现在,这一切都不必了,原来要留住李嘉卉根本无需一个新的生命,只要他自己。
“嘉卉,对不起。”
“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都怪我不好,我太冲动了,你别怕,我不会再做傻事,我陪你看病,现在的医学那么发达,我们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对不起,八年前我没能拉住你,对不起,八年后我依旧无法把真相告诉你。邓林痴迷地看着日思夜想的那张脸,明知眼前人只是一段停留在过去的时空碎片,邓林还是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