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开始缓缓启动,周围的树木在夜色中后退,逐渐成为窗外不断流动的幻影。檀香味从车前传来,时浓时淡,何姒一直坚持着的眼皮垂了两下,逐渐合了下来。开车的人在反光镜里确认了一下睡颜,才终于放心地开起车来。
“阿姒。”
这一觉不似大佛跟前,她睡得十分安心,直到被轻柔的呼喊包围,才渐渐醒来。她看看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
“几点啦?”
“小祖宗诶,八点了。”
何姒闻声才发现,范宇正在车外杵着,和他一同站着的,还有冷着一张脸的关梓鹤。
“你怎么还不去医院报道?”
“医生都来了,我去医院干嘛,躺尸吗?”范宇没好气地说着,显然是被关梓鹤整治过了,如今正把气往何姒身上撒呢。
“关大夫,我听说一味古方,可用烈酒为燃料,辅以……”
秦鉴已是老朝奉的模样,话说了一半,就被范宇打断:“秦叔,你就别添乱了,你什么时候还研究上医学了?”
老朝奉扬了扬受伤的右手,一抹红色闪过,淡然说道:“久病成医。”
“没见过你这样护短的。”范宇也不敢大声,咕咕哝哝往屋里走。
“先去听听情况吧。”
老朝奉边说边替何姒打开了车门,两人并肩朝屋内走去。
“吴宜芝不见了,林欢也联系不上,两个人彻底失联,和路忠铭死亡前一模一样,我的人还在努力,但……”范宇叹了口气,“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老朝奉不语,何姒也保持沉默,关梓鹤是被迫来为范宇稳定寄生兽的,更是无话可说,倒是姜淮默默抬起了头,双眼泛出红血丝,是彻底精疲力尽的模样。
“姜淮,只剩你了,这两人就你最熟悉,你想救人还是收尸?”
范宇这话说得极重,但事已至此,分秒必争,已不是能啰嗦迂回的时候,他只能逼姜淮一把。
刚抬起头的姜淮被压得又低下了头。
“随便什么地方,但凡能想到的都说出来,不怕错,我们有的就是人。”范宇打完巴掌照例给了颗甜枣。
“我不知道地方,”姜淮抓着自己的头发想了很久,终于再次抬起头来,“不过吴宜芝也不见了,小林如果要动手,恐怕会找我们这个节目的赞助商。”
“叫什么名字。”
“陈向阳。”
“向阳集团那个?妈的,”不知是不是寄生兽的原因,范宇比往日暴躁很多,皱着眉头啐了一口,转身离开。
“你早就知道?”何姒的心思已经不在案子身上,她只觉得心里生出一股冷意,夹杂着莫名的仇恨。
“我不知道,林欢的事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姜淮的手还在用力拉扯自己的头发,像是要说服自己,“陈向阳那是吴宜芝的金主。”
“是吗,林欢受的委屈,你从头到尾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姜淮像是有话语要倾倒,又咬紧牙关都咽回了肚子里。
老朝奉看了眼何姒,又看了眼姜淮:“委屈的话就说出来。”
“我真的不知道,娱乐圈不干净,我和她提过,可……她是女孩子,有些事说多了问多了倒显得我心思不纯,她不愿意说的话我怎么追问?如果那是她想走的路呢?”姜淮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我怕我把握不好关心的尺度,造成误会,又怕我说多了,影响她的前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要走,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姜淮眼眶通红,何姒也从他的话里听到了挣扎与悔恨,以及狂澜难挽的无奈。
确实,姜淮和她身处的环境不同,何姒虽然不比姜淮小几岁,但一直长在象牙塔里,几乎没有直面过社会的另一面。
而对姜淮来说,在名利场上,为了利益交换的假意逢迎,投怀送抱,他应该见过很多吧。哪怕真的察觉到了林欢的反常,因为无法辩清林欢的真实意图,为了避嫌,对他来说,最安全的方式就是当做不知道。
可是,最安全的方式,就是最正确的方式吗?
身为职场前辈,当红偶像,拥有话语权的明日之星,对待一心一意跟随自己、仰慕自己的助理,就没有一点点关心与保护的责任吗?
何姒没办法说服自己,她还在纠结,听得屋外又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范宇立刻走了进来。
“找到了,那王八蛋在游轮上。”
“游轮?”
关梓鹤一脸迷惘,何姒却立刻明白了:“倒也好,过去方便。”
“那你们过去吧,注意安全,注意断手。”关梓鹤端着冷冰冰的表情语气热切,然后又向前一步拦住范宇,“你留下。”
“不是施针了吗?”范宇有些焦躁。
关梓鹤不理他,转向老朝奉:“他身上的寄生兽,可能要用断手祛除,但若在幻境中让寄生兽遇到原主……”
“我知道,他不一定压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