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范宇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彻底被激起了好奇心:“你瞧你那出息,说吧,去哪,我还能赖着你们不成?”
“不关你的事。”观音造像本不是什么保密之所,可不知为何,此刻的何姒却觉得这是藏在心口的一点秘密,完全不想与范宇分享。
“昨晚才说以后要叫人家范哥,太阳一出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何姒应对不来皮糙肉厚的范宇,而秦鉴也破天荒地没有帮她解围,紧张,喜悦,调皮,害羞……少女的神色在朝阳的映衬下越来越生动,秦鉴正看得发呆,突然觉得指尖传来一点温热,低下头,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快走。”
秦鉴还没回过神来,何姒已经拉着他往面前的喷泉跑去,飞扬的发丝带着少女的馨香几乎拂到他的脸上。
他甚至来不及准备,就听噗通一声,少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跳进了水中。表层的池水在接触到何姒鞋面时溅起几朵水,落到她的运动长裤上。随后秦鉴的大长腿迅速迈了进来,冰冷的池水瞬间凝固成镜面,溅起的水滚落,在镜面上流转成一滴滴水珠。两人就这样消失在范宇面前,而水珠也终于再次融入那一池冰冷。
这本是两人携手奔跑,洋溢着青春朝气的美好画面,可在范宇眼中,却是老朝奉力不从心,被少女拖着往喷泉跑,而那张古板严肃的脸上出现了极不相称的古怪笑容。
“真丑,还真是老树开新了。”范宇忍不住摇了摇头,吐槽道。
何姒当然没听到范宇的吐槽,下一刻,她就穿过了镜廊,站到了大足宝顶山的摩崖石刻前。尽管她早已听闻过,这是我国最大的一窟集雕刻、彩绘、贴金于一体的摩崖石刻造像,但真正见到时,还是震慑于造像的气势,心神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是的,是气势,雄浑而慈悲之感占据了何姒的全部感官,仿佛钟声回荡在她心间,那之后,何姒才真正注意起庄严雍容的千手观音像中蕴含的种种细节。
端坐金刚须弥座的千手观音造像慈眉低垂,头戴宝冠,身披璎珞,雕刻精湛流畅,形态端庄秀丽,无数只手从身体四周伸出,手中持各式法器,宝莲、如意、金轮、钺斧、玉环、杨柳枝……犹如孔雀开屏一般,真真是千眼照见,千手护持。
何姒仰头看着,不觉失了神,有些遗憾地感叹道:“可惜没能见到修复时的盛况。”
“这有何难。”站在身后的男子向前一步,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漫不经心的味道,“借你的小猴子一用如何?”
“好啊。”何似点点头,摊开掌心,任由一点幽光摇曳着向上飞去。
尘埃舞动在秋季的暖阳里,小猴子在秦鉴的驱使下与尘埃共舞,微弱的光芒逐渐盛大,竟渐渐将整个佛窟填满。
何姒的眼睛也越睁越大。
脚手架的幻影出现在千手观音周围,接着,安全网开始出现。起初仿佛是视网膜上的灰点,逐渐恢复成那年的绿色,铺着红地毯的施工作业面也隐现其间。金光闪闪的千手观音褪去新衣,颜料斑驳,金箔氧化,已经修复好的胎体重新裂开,破败,再也没有如今的富丽堂皇,展现出经历了无数风霜洗礼后沧桑古朴的模样。
何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回头看向秦鉴。
“你可以把这些画面想象成全息投影,凡走过,必有痕迹,这便是时光留下的痕迹,也是修复者的心血留下的痕迹。”秦鉴的声音如对面山间环绕的浮云,丝丝缕缕游荡过她心间,何姒点点头,又转过头去。
此刻,她已经能看到身着工作服的文保人员了,他们正各自对着造像石壁静静地忙碌着,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屏气凝神,表情严肃,细致入微,手下动作不停,一点点地为石像表面除尘,清理断指,揭取金箔,修复和加固粉化石质,然后重新上漆上色,回贴旧金箔,再为新金箔全色。
“在这次修复过程中,除了对石像的修复,每只手、每个法器的三维模型、病害、修复材料等一切信息都会存档,”秦鉴伸出手指了指在千手观音指尖来回移动的红色激光线条,在何姒背后小声提醒着,“现代科技与传统技艺的有机结合,这也是为什么上次你的韩师兄问到我关于古建筑的数字化传承时,我能答出一二的原因。”
何姒本来正沉浸在文物修复的宏大场景中,突然听到秦鉴提起那日几次略显尴尬的相遇,耳朵微微发热。
秦鉴却不愿意轻易放过她,又在背后补充着:“其实,如果以后写论文有需要,你不妨来找我。”
“知道了。”何姒不敢回头,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还是点头。
点头的片刻,她又注意到绿色安全网之外参观膜拜的游人们,低声吟诵的经声充满虔诚而温馨的心意,在那一刻包围了她,温暖的阳光充盈在摩崖石刻周围,也充盈在她心间,何姒突然觉得平和而幸福,不由地闭上了眼睛。
八十年凿崖成佛,八百载佛渡众生,万物众生都有衰落逝去的时候,被包裹在经声和阳光中的千手观音似乎离人间更近了。
“在想什么?”秦鉴看着女孩线条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