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亩的问题谁看不出来?但真要在明面上提出这个问题,必然要得罪数不清的人,其中的代价,没有几个人敢付。
董卓自己自然也知道,但他还有孙女、还有弟弟、侄子,并孤身一人,焉能不为他们考虑?
杨修出了这么一个坏主意,他这顿打,挨的不冤!
——董卓就是这么安慰董白的。
但一时冲动,下手有点重的董白在打完杨修之后,回过头来却有些愧疚。
她很懂事地对董卓说道:“大父若能完成心中所愿,孙女受些苦没什么?而且倘若大父真办成了这桩大事,有天家照拂,孙女未必会受苦。”
“倒是杨修,他情急之下的说话本不该在意的,孙女一时手重……也不知他伤势如何了,不如大父遣人探望?”
董卓听着孙女的话,一时恨不得再打一顿杨修。
都说上行下效,在蔡琰成为皇后之后,本就重视女子教育的权贵们对此更加重视了。
董卓来京之后,很迫切地希望自己能跻身为权贵中上流的一员。
董白也因此读了好些书。
如今在他看来,董白却是读书有些读傻了,杨修这种人,打就打了,还探望?
那岂不是向杨彪匹夫认错?
只不过,在经过此事后,杨修的话和董白的话不时出现在脑海之中。
——是了,他又没有儿子,只一个孙女,要是他能帮助皇帝完成大事,天子顾念旧情的性格,不说他近年来心心念念的三公,就算他百年之后,谁敢真的欺负他孙女?
弟侄都大了,不用他过多看扶,孙女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届时给她挑一個靠得住的夫家。
董卓想着想着竟觉得很心动。
刘辩自不知道董卓的想法,他通过董卓以一种委婉的方式告诫了大臣们莫要手动炮制的祥瑞后,并没有打算在河内郡久留。
河内分属司隶治下,又有钟繇这样的能臣,没有问题很正常。真要出了问题,自刘辩以下都要反思了。
毕竟自刘辩宣布说要出巡,并将地点定在河间国已经半年了,在这种明知道天子出巡的情况下还能出问题,平日什么样可想而知。
刘辩没有选择节省钱财的水路,放弃了顺着黄河而下,就是希望多看一看路上的情况。
只是等到刘辩抵达河内郡治怀县后,打算加快速度,一路直奔东边的魏郡时,忽然得了一桩消息。
杨彪苦着脸对刘辩说道:“此等小事,本不该打扰陛下,只是小儿无状,受了些伤,需要静养,不能随驾而行了。”
刘辩明知故问道:“却是何故?”
“唉,是小儿有错在先,怪不得别人。”
“公既然不愿意说,也罢,就留令郎在怀县好好休养吧,待养好了伤再追赶行在。”刘辩说道。
“……是!”杨彪一怔,按照陛下的性格,不是该继续刨根问底的吗?
刘辩看着告退的杨彪,有了一个司空父亲后,杨修记吃不记打,早已忘了曾经被刘协教训过的过往,跳的很欢。
单就董卓之事,其实本该只有那些高官近臣才会知晓的,结果却被杨修闹得行在人尽皆知,而杨彪实则难辞其咎。
这也算是给杨彪和杨修的一个警醒吧。
……
等到行在离开河内,抵达冀州,刺史应劭并魏郡太守栗攀携一众属吏迎接。
栗攀又是刘辩没有听过名字的人,不过他在每年的政绩考评中表现不错。在多次整顿吏治之后,如今的官员考察体系还是相对可以信任的。
这种情况也很正常,刘辩这些年见过的有才能的无名之辈不差这一个。
至于刺史应劭,就更不用说了,刘辩对他可谓是无比满意。去年都不用朝廷出兵,就近乎将冀州的叛乱消灭于萌芽之中。
其实光从在田间忙碌的百姓们的衣服补丁之上就能看出,魏郡的民生不如河内。
这倒不一定是魏郡太差,很可能是河内太好了。
应劭与栗攀陪在刘辩的身边,相较于并未怎么同刘辩有过接触的栗攀,应劭与天子的沟通要顺畅多了。
一路上,应劭都在跟刘辩介绍——“去岁,白绕、于毒等黑山贼反叛,魏郡虽未受到兵乱的影响,但为了调集郡兵平叛,是以百姓所受的徭役便重了些。”
“幸陛下洪福,今年冀州风调雨顺,小麦丰收,百姓也算是从天灾人祸中恢复过来了。”
刘辩微微颔首,见栗攀多数时间都很沉默,他也问了几个问题,发现栗攀的确是个话少的人。
应劭则道:“栗太守短于喉舌,长于任事。”
刘辩还不至于因为一个太守不爱说话就觉得这个太守不行,只是他不无揣测地想——栗为稀姓,就是不知道栗攀和栗姬有没有关系。
要是有关系的话,是不是栗氏一族吸取了祸从口出的教训,才变得如此谨言。
但刘辩到底顾及着自己皇帝的架子,没有当面问,他准备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