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已经打到了汉阳郡郡治冀县城下。
叛军来的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包括太守傅燮。
甚至于傅燮根本没收到耿鄙战败的消息。
好在自从耿鄙走后傅燮就时常朝郡县周边派出斥候,才能在叛军突袭之前及时关闭城门。
原来,耿鄙有心成就一番大事业,但却用错了人。
他重用治中程球,可程球本人奸诈贪财,不干人事,不为本地人所喜。偏偏耿鄙全然不管,任由程球借着他的权力胡作非为。
等到耿鄙率领军队抵达陇西郡狄道县,矛盾终于爆发开来,军中发生内讧。
耿鄙和程球一个眼高于顶,一个不得人心,内讧之下根本就没人愿意保护他们,全都死于乱军之中。
没了主心骨,主体本来就是新兵的军队哗然而散。
就这样,耿鄙的大军还没遇到金城郡的叛军就自行崩溃了。
陇西郡太守李参李相如本就预谋反叛,趁机联合耿鄙军中的军司马马腾率部投奔叛军。
恰逢叛军推举出了新首领王国,正要再次寇掠三辅。双方一拍即合,拿下陇西之后,下一站就是汉阳郡了。
王国率领叛军进攻,冀县城中兵少粮少,傅燮只能坚守不出。
傅燮是知兵之人,守军算上临时征调的也不过千人,再加上千余民夫,这就是冀县的全部力量了,他知道,单靠城中的力量,冀县根本守不住。
冀县撑过叛军的第一波突然袭击之后,原本因为傅燮广开屯田而被吸引过来的羌人也如皇甫嵩预料的一般,加入叛军之中。
也有出身北地郡的匈奴骑兵,有数千人,知道傅燮的名声和为人,在城外再三保证,只要傅燮愿意出城投降,他们可以保证傅燮平安返回家乡北地郡。
原本受过傅燮屯田恩惠的羌人也都愿意支持这些北地匈奴的请求。
只是傅燮又如何愿意失节?
傅燮的儿子傅干年十三,跟着父亲住在冀县,听到匈奴人的喊话,他素来知道父亲性情刚烈,但还是尽力劝说道:“当今宦官当道,国家昏乱,父亲是被排挤到此处的。如今凉州被叛军控制,并非是父亲的过错,不如回到北地家乡,留待有用之身!”
傅燮的品德不是水太凉此类能比的,傅干为他找了一个非常好的理由,但他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了。
作为太守,却守不住郡县,傅燮已经有了死志。
他慨然而叹,对儿子交代遗言,:“别成,汝知吾必死邪?盖'圣达节,次守节'。且以殷纣王的残暴,伯夷都能不食周粟而死,仲尼称其贤。今天朝廷还没到殷纣王的程度,我的德行难道就比不上伯夷吗食君之禄,岂可遇难而退,我为太守,既处在这样的境地,唯死而已!”
说到此处,傅燮拉着傅干的手,交托给了一旁的主簿杨会,说道:“你少有才智,当勉之,勉之。主簿杨会乃是吾之程婴,你以后便要倚靠他了。”
傅干已经泣不成声。
怜子如何不丈夫?
傅燮听到了城外的鼓声,最后看了爱子一眼,骤然起身。
他踏上城门楼,却见王国派从贼的酒泉太守黄衍来劝降,当即将之怒骂一顿。
王国知道劝降不得,遂令大军进攻。
冀县兵少,又以新兵居多,面对数以万计的叛军,城墙上疏漏渐渐多了起来。
叛军刚至,只在招降期间临时打造了些云梯,攻城器械不足,否则冀县早就破了。
傅燮再度将一处城墙上的叛贼赶了下去,终于坚持不住,喘息着,唯有以手中长枪拄地才不至于倒下。
这一轮叛军的攻势总算结束了,但周围的士兵已经没人欢呼了,没有后备,大家都已经筋疲力尽。
傅燮明白,叛军的下一轮进攻,很难抵挡住了。
他用尽全力挺直了腰板。
叛军进军的鼓声再度响起,傅燮熟练地呼喊士兵靠着外城墙躲避箭羽,但奇怪的是,他们半天都没等到。
“援军?是援军!府君,援军来啦!”有人大着胆子朝城外张望。
傅燮听到旁边有人呼喊,仿佛从脊梁中涌现出了一股力量。
他透过女墙望去,是一面面代表着炎汉火德的红色旗帜。
那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颜色!
傅燮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他看着这抹红色从叛军侧翼穿插而过,引起一片混乱。随后汉骑军分成两股,来回在乱军中穿插,利用叛军阵型的混乱所向睥睨。
傅燮看明白了援军的用意,他们想要驱赶侧翼的叛军去冲击王国的中军。
可叛军能在凉州肆虐,岂是这么好击败的,王国在中军的弓箭手并不在乎同袍,箭雨与长枪不分敌我,逼退了援军。
傅燮举起长枪,大呼:“还有余力者,随我开城门,迎接援军!”
他明白,失去了突然袭击的优势,援军已经无法对严阵以待的王国中军造成多大威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