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话不用多说,一个字就足以说透了;有的人话不必多说,一个字就足以点明了。
李世民大概是生怕李泰听不明白,他直接点出了两个字,一个是继人之志的继,一个是薪火相传的传。
这两个字李泰会听不明白吗?别说用耳朵听,就是用脚趾盖听,他也听明白了。
曾几何时,李泰做梦都想把爹从龙椅上拽下来,恨不得一脚把爹踹死,自己什么时候一屁股坐到龙椅上,什么时候才能心安气顺,才能踏实地闭上眼睛睡觉。
现在李泰没有那么急切地想要登基了,急切的根源说到底还是对未来走向的不自信。
做亲王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储君的命,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住命。
做太子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登基的那一天,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换掉的那一天。
如今的李泰还有什么可不自信的?皇位虽然没有坐上去,但是皇权早已拿到手了。
李世民出去打仗一走就是两年,这天下大事完全由李泰一个人说了算,他不是大权在握而是真正的指点江山。
登基对他来说就只是帽子上的珠子多几串,衣裳上的花纹多几样,再就是上朝的时候换把椅子。
除了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也就没什么变化了。称孤他已经做到了,东宫太子本身就可以自称孤,就那么急于道寡吗?
李泰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在李世民面前一向是有问必答,就没有过一次沉默不语,这一次他就只是低下了头,一个字也不说。
从城门到宫门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李世民极有耐心地陪着儿子沉默,父子俩并肩同坐一乘銮驾,就在略显奇怪的静寂中走向宫门。
“青雀,你到底什么想法,为何不言?”眼见着要到宫门了,李世民终于是绷不住先出了声。
“逆阿爷的意,儿不敢;顺阿爷的意,儿不愿。顶撞阿爷,是为不孝;委屈自己,心有不甘。”
李泰的情绪不高,他并不是假意推脱,而是真的不着急登基,也是真的不想让老爹禅位。
李世民就知道他是这套说辞,这套说辞一点都不新鲜,李世民早在东征之前就听过一遍了。
虽然不是原话,但意思是一样的。
李世民出征之前就想先禅位给他,他不肯,还振振有词地说皇帝出征那叫御驾亲征,能鼓舞士气,太上皇出征算怎么一回事?
李世民想想也有道理,新皇登基之际是江山最不稳之时,周边所有的部族都在等这样的机会,别看他们平时蛰伏得很好,机会一来他们马上就会蠢蠢欲动。
当初李世民刚登基不久,就迎来了渭水之危,突厥大军直逼皇城,近在四十里,李世民无奈之下杀白马与之结盟。
白马之盟也好,渭水之盟也罢,虽然换来了大唐暂时的太平,但是这对李世民来说绝不是什么荣耀,而是他耿耿于怀的一段耻辱。
突厥就是欺负大唐皇帝是刚刚登基的,趁着新皇登基,朝中最不稳的时候,赶紧来捞点好处。
东征是大事,如果先禅位后出征,万一周边的部族纷纷造反,自己又带着大军奔赴辽东了,岂不是陷长安于危难之中?
打完仗回来再禅位也一样,反正自己都出去了,他是太子还是皇帝都一样的执掌朝纲。
现在他回来了,没想到李泰还是不同意他禅位,他真的有点理解不了了,玉玺就这么不值钱吗?皇位我还让不出去了。
“你说”李世民老脸一沉,低声问道:“哪有不愿意登基的太子?”
“那你说哪有愿意禅位的皇帝?”他觉得李泰奇怪,李泰还觉得他奇葩呢。
李世民使劲白了他一眼:“我还不是为了你?”
“偏你有儿子,我就没有爹吗?”李泰抬起头,正正地对上李世民的眼睛:“你为了儿子什么都愿意给,我能理解,那你能不能理解一下做儿子的,也想天天看着爹坐镇朝堂、驱驭万方?”
李世民冷笑一声,非常讲理地说道:“你爹当皇帝,你都看多少年了?我儿子当皇帝,我还一眼没看着呢。”
很快銮驾就进了宫门,大家远路奔波,刚刚回来都很疲惫,李世民免掉了所有的虚礼,让所有人都先回去休息,唯独带着太子一起到了紫宸殿。
李世民决定好好地跟李泰谈谈,他想禅位最主要的理由,是他知道新皇登基之初压力巨大,他想趁着自己还有点余力,帮着李泰平稳渡过这个时期。
李泰听罢淡然一笑:“阿爷,若是东征之前,这个顾虑还真是有点必要,现在高句丽已灭,东西突厥已然收服,天竺、吐蕃也都划入了大唐版图,纵然有人心生不轨,又能掀起多大的浪?”
李世民对李泰掏心掏肺,李泰也坦然直告,他不愿意接受禅让也是有理由的。
“阿爷,当初皇兄为太子的时节,做下种种不肖之事,阿爷始终包容,从无废储之心,是因为皇兄才能强于我还是因为皇兄德行优于我?”
李泰不需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