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阳缓缓升起,天边的云朵轻轻飘荡,缕缕微风撩动额前的碎发,却怎么也抚不平紧蹙着的眉头。
李泰实在想不出除了感情因素以外,还有什么理由能令阿爷在杀与放之间犹豫不决。
“阿娘临终之际对长孙家的未来忧心忡忡,舅父与阿爷相识于总角,几十年间你们共同经历了别人几百年都未必能遇得上的风雨。”
李泰怅然一叹,目光渐渐放远,望着天边的云淡然地继续说了下去。
“是也好、非也好,舅父都占据着阿爷心之一角;功也罢、罪也罢,曾经的过往都没那么容易放下;怨再深、恨再深,总不忍半生的情都化作乌有;杀亦可、放亦可,杀人也是伤己,饶人也是饶己。”
“青雀,感情再重也挡不住帝王的刀,杀或是不杀与感情无关,也与功过无关,一切都只与价值有关。”
李世民轻轻一声低唤,把李泰的目光唤回到自己的眼中,他似笑非笑地牵了一下嘴角,给李泰讲了一通做皇帝的道理。
“有用且可为我所用的人便是有大罪也能特赦,无用或有才不可为我所用的人,无罪也可杀,有罪名给他按一个,没罪名先把脑袋切下来再给他道个歉。”
李泰听了个目瞪口呆,这种道理他也会讲,但仅只是会讲,真遇到事的时候,往往就不知道如何应用了。
长孙无忌的才能是不容置疑的,那么老爹犹豫的点在哪里呢?在于长孙无忌还能不能为他所用吗?
没错,李泰猜对了李世民犹豫的点就在这里。
“不想杀,是指望他为你保驾护航。想杀,是恐怕他不能为你所用。”李世民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抬腿朝走去,李泰急忙随后跟上。
李世民边走边说道:“只要你的位置坐得稳,他能忠心竭力地扶保朝纲,哪怕他不在朝,国事需要他随时能回来。可是你的位置一旦有些微晃动,他便会转头去推雉奴上位。所以杀他可惜了一把好手,不杀他又恐你兄弟早晚手足相残。”
李泰第一次从李世民的嘴里听到这么直白露骨的真心话,这才是亲爹该对儿子讲的话,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道理有什么用?
李泰低头沉思片时,轻声地说道:“好刀不只一把,丢弃一把纵然可惜也谈不上遗憾,更何况这刀我用不惯,隐患却是可除不可养。”
李泰明白长孙无忌可为李世民所用,却不可为自己所用,李世民用他很顺手,而自己用他则很掣(音撤)肘。
“我也是这样的想法,他不是不待见你这个人,而是跟你政见不合,所以他在朝堂上也是跟你作对的时候更多,我尤为担心的是有他的存在,会使雉奴生出二心来。”
眼见着快要走到殿门了,李世民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很多,李泰快走一步紧紧跟上,李世民忽然一转身,差点跟儿子撞到一块,吓得李泰急忙停住脚,向后一闪身。
李世民深深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了句:“既然下定了决心要杀,就必须摆出不杀的姿态来,懂吗?”
“懂。”李泰抬手扶着李世民的胳膊,轻声说道:“阿爷举刀立威,儿擎腕示恩。”
“嗯。”李世民轻轻地点了点头,父子俩双双走进含元殿。
众大臣已经等候多时了,大家都习惯了,皇帝身体不好,晚到甚至不到的时候经常有。
看太子扶着皇帝走进来,群臣急忙站好,最多可以说是少见的多事之秋,都生怕突然一股邪风就刮到自己身上。
今天的早朝事情不多,几乎没什么人奏本。李世民老脸一沉,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
“司徒长孙无忌私制龙袍、暗设地道、意图谋反一案,众卿有什么想法,只管畅所欲言。”
皇帝发话了,群臣却变得更加安静了,谁都知道这个口不能随便地开,这就是明显的站队,这一步要是没站好,后半辈子的时间都是用来忏悔的。
在没把准皇帝的脉之前,谁也不敢随便地表态。别管罪名有多少条,单单是长孙无忌这四个字,就让人拿不准皇帝的心思。
弑君又如何?造反又怎样?李承乾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人家替身入昭陵,真身陪王驾。
当初以律法为重,推李承乾入深渊的没一个破格升官的,再看人家来济,就只是替李承乾说了一句话,升官的速度比流星赶月都快。
谁能知道皇帝能不能也给长孙无忌一个特赦?你现在踩长孙无忌一脚,谁知道长孙无忌会是助你登天的梯还是会拉你入坑的索?
李世民阴沉着脸,目光慢慢地在百官之间来回扫视:“你们就没人有话说吗?”
皇帝第二次发出问话,契苾何力将军一步走到中间,朝上一抱拳,大声说道:“谋逆叛君之臣该杀!”
契苾何力是个耿直的汉子,他从内心里敬重并且崇拜着天可汗,李世民在他心里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任何对皇帝不利的人都是他的死敌,听说长孙无忌谋反了,别人的反应都是先怀疑,这事真的假的?他第一反应是破口大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