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朗的天空下,宽阔的官道并不是很适合行走,地面上一层踩实了的雪,一到接近中午的时候雪就会化。
现在官道的路面上就是雪掺着土、水拌着沙,泥泞不堪又很湿滑,李泰无奈的一脸苦笑。
这宽阔的路面似乎是在映衬着太子爷出路的狭窄,这森森的寒气似乎是在嘲笑着太子爷吹牛的豪情。
李淳风和陆清都憋得脸通红,尽量不笑出声来就算是尽了跟太子爷兄弟一场的情谊了。
李治则一下慌了手脚,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小手胡乱的抓着缰绳,几乎就要哭了起来。
李治急促的呼唤着“二哥”,泪眼汪汪的透着深深的恐惧,小心脏都抽抽成了一小团:“爹来了。”
“怕什么?爹来了又不是狼来了。”李泰是真不怕,也是真为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爹要是真不给面子,非要抽雉奴一顿可怎么办?
李泰安慰了李治一句,一挥手下令让所有人都停在原地,他对李治说道:“你在这儿别动,等我过去把他治服了,你再过去。”
李泰咬着牙一抖丝缰,单人独骑的迎了上去,心怀忐忑却笑容满面的冲到李世民跟前。
他急忙翻身下马,深深的一鞠躬,规规矩矩的拱手一揖:“见过阿爷。”
“嗯,你一路辛苦了。”
李世民脸沉得比路上的泥颜色都重,目光冷得比泥里的雪都凉。
不过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李泰的身上,而是坐直了身子,恶狠狠的盯着前面那位,骑着高头小马的晋王殿下。
“阿爷”李泰仰起脸,笑嘻嘻的说道:“雉奴来接我就行了,阿爷何必亲自出来?这冰天雪地的,教儿心下难安。”
李泰这话说的真叫漂亮,先说李治是来接他的,这样就不是私逃出宫了。
后说阿爷何必亲自前来,好像阿爷也是来接他的,这样就不是出来抓李治的了。
最后又加了句关心老爹的暖心话,这是纯纯的哄人,哄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这点小心眼,李世民看不穿吗?当然能,没人认为这点小伎俩能骗得过谁,这也不是骗,这就是铺个台阶。
最委婉的求情方式,把犯的错误轻飘飘的掩盖住,给错误披上一层可理解、可原谅、可赞扬的皮。
你只需要就着台阶走下来,那就满堂欢喜,一天的云彩都散了。
若只是早上那点事,李世民肯定就着台阶下来了,但是李治离宫出逃,这能不提不问就拉倒吗?
听说李治逃出了宫,李世民的心都着火了,追他这一路心里一直在发恨,恨得牙都要咬碎了,恨不得两步追上,一脚踹死他。
马不停蹄的狂奔,扬起一鞭子,暗暗发恨逮着他非狠狠抽他一顿不可,再扬起一鞭子,悄悄许愿宁损自己三年阳寿,可别伤他半毫分。
又盼着他是出城来找二哥,又怕他找二哥走错了路,李世民这一路好悬没把自己折磨疯,眼珠子都红得要滴出血来了。
“哼!”李世民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教你心下难安的人,不是我吧?”
“嘿嘿”李泰傻孩子似的一笑,讨好的说道:“又被阿爷看穿了。”
李泰知道想稀里糊涂的过关是不可能了,老爹不吃这一套,那就换一套吧。
“阿爷,念在雉奴年纪小,就宽恕他一回,看在儿的面上,别责罚他了,行吗?”
李泰改明讲明求了,什么事就不必提了,提一次等于是又提醒一次,火上浇油的事还是不干的好,咱就直接承认错误,直接求情。
年纪小?令李世民心惊肉跳的原因就是他年纪小,李承乾跑那么远,李世民也没有多担心,他成年了,完全能照顾自己,李治行吗?
“年纪小不正应该好好管吗?年纪小犯错不管,难道等老掉牙了再管吗?”
李泰一看自己的面子没好使,他依旧笑嘻嘻的说道:“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阿娘的面上,就饶恕他这一回吧。雉奴是阿娘的最幼子,是阿娘心尖上的肉,他若受责,阿娘在天之灵也不得安然。”
李泰这算是使出杀手锏了,谁都知道长孙皇后是李世民的死穴,点一回好用一回。
说不动心是假的,李世民本也没打算把李治怎么样,看李泰这么死命的护着他,倒有种父子还不如兄弟亲的醋意涌上心间。
“还知道把你阿娘搬出来,我问你,眼前若有你阿娘在,她会不会责罚雉奴?”
李世民抬起马鞭指向前方,怒气不息的说道:“小小年纪就干出这等抛君弃父、离宫出逃的事来,长大了眼里还有君父吗?”
好大的一顶帽子,差点把李治九族给压没了,李泰一看说情说到头了,讲理也没理,于是只好顺着爹来了。
李泰忽然很严肃的抱拳拱手,说道:“父皇既是如此说,抛君弃父罪在不赦,按律当杀。”
“准奏!”李世民非常痛快,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小样儿,你还将我一军,来吧,我看看骑虎难下的人是你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