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殿里两个烛台的照映之下,父子二人正低头批着奏章,年关将近,大多是些没用的流程表,都是上表恭贺新年的,写满了吉祥话,没一句跟正事有关系的。
这些没用的奏章,来份,累的手酸,他就站起来甩甩手。
“把晋王请过来。”李泰吩咐一个小黄门子去叫李治,他扒拉扒拉奏章,把这些无聊单调的全都挑出来,留给李治批。
李泰边挑奏章,边微微的笑着,自己这算不算是使用童工?
李世民也微微的笑了,轻轻的叹了口气,他环视一圈,摆了摆手把屋里的人都赶了出去。
“青雀,你有没有想过让雉奴接触奏章,时间久了会怎么样?”
李泰的手突然顿了一下,抬起眼望向老爹,就好像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样,一双明亮透底的眸子,清澈得像一汪水。
李泰眨了眨眼,又嗫了嗫唇,喃喃的说道:“会养成惰性,今天分十份给他,明天就会想分二十份给他。”
李世民摇了摇头,轻轻的笑了:“你不是一个懒惰的人,你很自律,不管你分多少给他,都不会对他产生过大的依赖。”
李泰眼中闪着天真而又单纯的目光,反问一句:“那会怎么样啊?”
“会养成他的野心。”李世民轻轻的敲了敲手边的奏章,很严肃的说道:“这就是权力,谁碰谁都会动心。”
“可是,皇兄在的时候,我也经常批奏章的。”
“所以你的能力练出来了,就把他替换掉了。”李世民一点弯不拐的问道:“你敢说你批的那些奏章,没有膨胀你的野心吗?”
李泰苦笑一声,说道:“不过是梦里想想罢了,我真的没做过一点跟皇兄相争的事情。”
“你做没做过,他都是一个失败者,败给你、败给命运、败给他自己,又有什么区别?不管你争了还没争,都是他错的太多,生生把自己逼到无路回头。”
李世民心明如镜,李泰口口声声说他没有谋嫡,李世民统计了一下,他给朝中八成的武将家属画过像。
他和李承乾所有的老师都打过交道,打交道的方法一模一样。
全都是恭恭敬敬的向人家请教问题,然后恭恭敬敬的致谢,恭恭敬敬的送出宫门,平均一人两到三次。
不显山、不露水,没有行贿、没有深交,没有任何的把柄可以抓到,他就是给那些人的心里留下一个印象。
让他们觉得原来皇子可以对我这么恭敬,相比之下李承乾的态度太差了,他们自然更加卖力的骂李承乾。
这些李世民不是才知道的,只不过当时他没有想太多,李泰本来就是块磨刀石,让太子太师拿他跟李承乾做对比,是他乐意看到的结果。
现在想一想,才想明白有多少孩子都是毁在了,家长嘴里那个别人家孩子身上了。
你以为你提别人家孩子,可以激励自己家孩子,事实却是你越提,他就越叛逆。
往事终归是往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李世民不是想不清楚,而是不愿意想的太清楚,他现在只是不想看到往事再重来。
李泰不知道老爹突然提这话茬是什么意思,他就没出声,李世民淡淡的一笑,说道:“雉奴现在还小,说长大也快。”
“雉奴不会有别的想法的,除非我对他不够好,你觉得我会亏待他吗?”
“那你觉得我亏待你皇兄了,还是亏待李佑了?青雀,你记住,你对一个人不好,他不敢有坏心思,只有你对一个人太好,他才敢起反念。”
李泰手按着一大摞的奏章,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道:“在他们心里,他们都觉得权力比亲情重要,我会让雉奴知道亲情重于一切。”
“不,你不能过度相信亲情。雉奴可以听政,以后也可以议政,让他练好本事,将来到封地上可以多放些权力给他,但不能让他碰奏章。”
李世民最为欣慰和感动的就是李泰对亲情的看重,可是现在李泰对亲情看得太重了,反而让他不放心。
李世民看一眼奏章,全让一个人写的确是够累的。
“你批不过来可以让中书舍人去批,反正回复都是大同小异的。”
“不!这些又不着急,我就当练字了。”李泰打开一份奏章,提笔就要开始批,低头一看,他惊呼一声,一把抓起奏章,激动的绕过桌子,跑到李世民的身边。
“阿爷,阿爷”李泰赶紧把奏章送到李世民手里:“快看,这是皇兄的字!”
李世民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层喜气,抑制不住的嘴角使劲的向上翘,不争气的手一个劲的颤,颤得都看不清字了。
这千真万确是来自薛延陀的奏章,确切的说是来自曳莽突利失小可汗的,只不过曳莽突利失不会写汉字,这是唐直写的。
内容是千篇一律的新年贺词,结局有一首小诗:“唐赐鼓纛封可汗,直如拨云忽见天。拜谢皇恩频叩首,父老南望大漠边。”
“哈哈,哈哈”李世民看着这么一篇枯燥无味的奏章,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