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紧突然很想回那个家看看,那个他一度十分讨厌的家。
杨再业都快有第二个家了,而他自从高中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和自己的生父有过联系。这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四处漂泊带来的阅历,慢慢地很多东西吴紧也就看开了。
在非黑即白的年纪,很多东西都会因为年轻而变得理直气壮。等看到的东西多了,才明白是非不是针对别人,只是针对自己。用来保持自己的人性不至于变成野兽。
终归要回去看看的,不如就现在吧!要不然一辈子不通透。
念头从吴紧心里想起就一发不可收拾,索性筷子一拍,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把一旁的杨再业吓了一跳。
“一惊一乍的你干嘛啊!”
杨再业被吴紧突然这么一下,筷子一抖差点插鼻子里,下了二跳。
“我回家看看,你吃完自己结账,我先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吴紧特意把回家两个字咬的很重。嗦了一大口粉,扯起两张餐巾纸随便抹了一下嘴巴,提起行李就往车站走。杨再业一看吴紧这火急火燎的样子,一时半会不确定是不是遇见了什么急事,几次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一别多年,吴紧已经从一个少年成长为一个青年。小时候记忆中一片一片的山林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眼看过去整整齐齐的茶叶地。一到秋天就遍地黄金的稻田也在一片一片的荒废着。黄牛和水牛、镰刀和锄头都在渐渐离开这片土地,被更加高效的现代化机器所替代。就连天空都现代化起来,从万里蔚蓝变成了灰蒙蒙的颜色。就像有无穷的阴霾笼罩在这片天空之下一般。偶尔的几声狗叫更是给这片土地凭空增加了几分忧郁。
吴紧提着行李走上了回村子的路,他抬头挺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目光不断四处张望,看到前面有个人迎面走来,他眼前一亮,迎了过去。
想像中父老乡亲打招呼的场景没有出现,这个人根本不认识吴紧,只是看了吴紧一眼就交叉而过。把吴紧准备好的说辞摁回了肚子里。
一个,两个,三个。每个人的反应都如出一辙,他们看得见吴紧却又视而不见,仿佛他只是个偶然路过的陌生人。
自己在期待什么呢?
吴紧低下头,无声地笑了笑。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半个小时后来到了这个小时候住过的家。
这是村子里最早的一批砖房之一。一共两层,房子表面石灰都没上,透漏在外的红砖经过岁月的洗礼。小部分墙面都已经凹凸不平,好在整个房子保存的很完整,遮风挡雨绰绰有余。房子四周都很安静,大门紧锁着。
吴紧闭上眼睛回忆了几分钟,来到大门右侧的窗口边上,打开窗户往里摸索了一会,果然摸到了一把钥匙。
打开大门走进房子里,一股酒味直接冲进了吴紧的鼻子里。他连忙把所有窗户打开,让屋子里的空气流动起来,减少那股压抑的沉重。
房子里的家具很齐全,冰箱彩电洗衣机都有,就是看起来都很破旧,十分有年代感,从这方面来看,吴紧他家当初也是个富有人家。
吴紧把整个房子逛了一圈,卫生间里有两桶没洗的衣服,衣服都已经泡的发臭了,打开冰箱一看,更是让整个房间再度充满了臭味,冰箱里全是腐烂的青菜和肉食。高压锅里的饭都已经发黑了。碗柜里有两碟青菜,整个碟子覆盖着一层白毛。
吴紧忍着恶心把家里从里到外都给弄了一遍,虽不至于焕然一新,至少有了人居住的样子。接着洗锅煮饭炒菜,这一通忙碌下来,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中午。
随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吴紧的内心突然从慌张变得平静无比,他知道自己要面对的东西,终究来了,这个上半生的心魔。
没有招呼,没有问候,当他爸走进房子的时候,吴紧只是放下手里的锅铲,端着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啊紧!”
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一切,这个中年人眼睛来回闭了几下,待看得清眼前真的是自己的儿子,他一下就热泪盈眶,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接下来的话却一直在嘴边哆嗦着,死活吐不出来。
“还有一个菜,你做着等一下,马上就好。”
吴紧把一碗鸡蛋汤放桌子上,轻轻地对他说。
“好!好!”
这个实际年龄不过四十来岁,看起来像六十岁的男人,兴奋的不停点着头,把手里的酒瓶往地上一放,使劲搓着自己的脸。
“你先去洗个手吧!走帮你盛饭。”
吴紧打开碗柜,拿出刚刚用热水烫过的碗筷。
一顿饭,他爸就这么看着他,面前是什么就吃什么,吴紧其实并不会做饭,只是堪堪能吃而已,他爸却好像吃了天底下最美的山珍海味一样。这是吴紧这辈子最和谐的一次,这种感觉,杨再业他们都不曾给过。大抵是因为有种东西叫血浓于水罢!
早些这样多好?
为什么每个人的一生都要经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