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到了写字楼对面的马路边。周逾抬头望去,二十多层的楼,三分之一的窗户都熄灯了。
他瞥了一眼余下亮灯的窗户,忍不住拨了柳小妙的电话。一连呼叫三次,她才接。
“刚发的大熊猫朋友朋友圈,是仅仅吐槽加班吗?”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可不是,”柳小妙的声音既无奈,又愤愤不平,“我的黑眼圈都熬出来了。再深一点就丑得没法见人了。”
“今晚需要我来接你吗?”他关心她几点可以走。
“最后一趟班车到十点半。我加快速度,一定赶得上。”柳小妙拍拍胸脯,挺有信心。
宁可选班车,也要把他的好意拒了?!友谊的小船怎么说翻就翻了。周逾蹙眉。心里一急,清了清嗓子:
“我的车比班车快。就你一个人坐。专车专用,还能路上多睡一会呢。”
一个清冷高傲的人。硬搬一套“自卖自夸”。反差好大。
她“噗嗤”笑出声:
“宿舍园区十一点就不许进车。晚高峰我们体验过一回,路上超级堵。太晚了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开车回去。熬过这个月,招到新人就好了。”
“凌晨四点的车都不是事。区区一两点算什么。”
“疲劳驾驶很危险。我记得七月在高铁站第一次看见你,惊为天人。当心熬夜多了颜值会下降。”
柳小妙的本心是好的。只想劝周逾晚上别跑来折腾。她心直口快,为了让他明白熬夜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不惜把从前的他夸成仙。
正在开车的人,一听这话立刻把脸转向了镜子。
车内的灯开得很亮。周逾紧张地打量自己。连眼角的一颗极小的痣都细细地看了又看。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熬夜欠下的债终于显现。灯光下,他惊愕地发现,真的也有一点黑眼圈。
“小妙,你实话实说,我到底有没有黑眼圈?”
“好像有一点点,不近看,看不出。”柳小妙听出他的不安,尽量往轻里说。
帅气的男人果然是在意外貌的。周逾熬了多少次夜,才一点点黑眼圈,就紧张得不行。
女人要是不对自己的脸多上点心,分分钟要变老的。容貌焦虑感一下子包围了她。下意识地把手指从键盘挪到眼睑边上。
“我室友说眼霜对黑眼圈有用。”她低声说,“我等月底发工资也买一支。要不你也先试试吧。”
周逾的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曾几何时,他觉得自己从内到外,自信满满。也不知怎的就忽然有些玻璃心了。
那天下午,人山人海的火车站。候车大厅的场景,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记忆中渐渐变得模糊。
柳小妙居然会越过上千张面孔,唯独清晰地记住他的脸。说是一见钟情,未免夸张了点。毕竟他们当时仅仅是擦肩而过的陌生旅客。
但是,柳小妙看见他的黑眼圈不是一两回了。非要拖到现在才如实相告么?要是今晚上不主动找她,恐怕会一直熟视无睹了。
一半欢喜,一半忧。周逾吹着晚风,倚靠着车门,静静地注视楼上最后几个亮灯的窗口。
十点半以后,市区的商场都要关闭。能今晚解决的,绝不拖到明天。尤其是眼霜这种需要持续涂抹的护肤品,越早用,越早见效。
手机忽地振动。一看来电显示,是周莹打来的。
周逾擦了擦眼睛,核对了名字和号码,才按下接听键。近两个月来,堂妹第一次在十点以后联系他。
自从去电视台干实习生,晚睡晚起的逍遥日子就一去不复返。每晚下班回家只肯洗澡,护肤和补觉。其余与工作不相干的人和事,一概不理。
周逾也识趣,非必要不打扰这位大小姐。有好几次,他特别想问问她有关女生的兴趣爱好。一看时间不合适,最后都默默地放弃了。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要比对护肤品和化妆品的了解,堂妹的知识储备绝对是博士后水平。而他顶多是小学毕业,还远远达不到“脱盲”的标准。
“小莹,”他暗自欢喜,“今晚不早睡了?要拉着我一起聊天?”
“哥,我厚着脸皮来找你救急了。刚看上了一款好看的手袋,你帮我买着好不好?等以后转正发工资了,一定还你。”周莹装模作样地扁起嘴唇,对着听筒“呜呜”两声。
明里假哭,暗里撒娇。周逾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逗古怪精灵的堂妹:
“你不是天天喊忙,闹着要早睡早起吗?十点多了还在外头逛?”
“王府井的商场有24小时营业的。说你逛街太少,孤陋寡闻,还不信。趁着年轻,多出来玩玩。别写论文了。快快开车来找我嘛。”
一直以为,商场都是早十点开,晚十点左右关。周逾放下手机,看了看表。铆足劲发动了车。从北三环赶去东二环,二十分钟足够了。
周莹在夜色中看到他的车从远到近,欢呼雀跃:“哥哥你真的来了,天下第一好男人!”
“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