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衙里出来后,千金寨的兄弟们全都换上了厢兵革甲,腰上也挂上了常备军的腰牌。
这无疑在向外界释放一个信号:
天高皇帝远,县令也称王,所谓的国法并不会被严苛执行,只要你愿意使点手段,哪怕不用交够一百石的煤矿,也能提前当上常备军。
又是一个漏子可以钻!
有煤山的土匪头子们,顿时蠢蠢欲动起来。
如果此时拿到了常备军的腰牌,那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跟着地方军去剿匪。然后把这些被剿来的匪徒弄到自己的地盘里挖煤矿,不仅不用付工钱,等他们挖满日子,还能塞进自己的常备军队里,壮大自己的势力!
简直就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啊!
于是那些没挖到煤矿的山匪寨子,顿时成为了煤匪们眼中的香饽饽。
而香饽饽本饽们,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生死问题。
一波山匪在哀嚎谩骂:
“老大,再不投降,跟咱们有仇的青刀寨可就带着当地军来剿咱们了!到时候他们可不会对咱们下软手啊!”
“是啊老大!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再说这大冬天的也不好抢劫了,不如先去当当那什么常备军,起码还有月俸领呢!大不了以后再逃呗!”
“哪怕咱们冒充普通百姓主动去挖煤,那也有工钱能领呢!可不能被人剿了老窝再去打白工,那就是犯蠢了!”
另一波山匪则在摩拳擦掌:
“嘿特娘的,这是大好机会啊,兄弟们!跟着老子去招安,把当初抢咱地盘的斧头寨给灭了!”
“铁血寨那边有二十个人吧?把他们都捞来给咱们挖煤,既能省钱又能出气!”
“走走走!还等什么!等成了常备军,老子是既当了官又有了钱,到时候定把兄弟们的婆娘全安排上!”
一声声吆喝中,山野为之震动。
辽州山匪,愈发危在旦夕。
“要变天了。”
千台山巅上,身披红裘的矜贵青年观赏着天际远处愈发浓烈的黑山乌云,在掌心上轻轻拍着一柄金丝红扇,谈笑间便是山匪灰飞烟灭。
雪,下得越来越猛了。
天地化为棋盘,无数飘雪化为一颗颗白棋,尽数落在这繁密的棋盘格线之中,犹如滔天骇浪一般逼向浓雾之中的黑棋,欲将其吞没推走,还棋盘一片清白之色。
——
最近的煤匪们,忙到头秃,忙到吐血,忙到压力性便秘。
白天忙着跟地方军上山剿匪,晚上还要赶回寨子里检查煤矿的情况,等躺到炕上时,直接两眼一闭睡得天旋地转,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别的,等第二天醒来,又是“美好”的牛马一天。
但那种成就感却是无与伦比的。
他们在成为山匪前,也是普通的老百姓,因着苛捐杂税等各种原因,被逼上山当匪,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如今手底下有了赚钱的煤矿,腰间还挂上了常备军的腰牌,不愁吃不愁穿,反倒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好。
某个山头上,将最后一个逃窜的山匪绑好,一个当家的抬手接住空中飘落的雪花,问身旁的地方军兄弟,“老弟,你有没有觉得,雪越下越大了?”
“是啊,来时地上已经积了雪,现在都快有一捺厚了吧。”那地方军兄弟抹了把脸上的血,多日的并肩作战,他们已经养出了深厚的战友情谊,“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免得雪更厚了,就回不去了。”
“正有此意。”
常备军们收拾了一下残局,带着清剿的东西一起下山。
地上的雪层越来越厚,天上飘下来的雪花也如鹅绒一般大小,冬季刮骨的寒风吹了起来,灌入常备军的革甲里,令人不禁贪恋起家中生煤后的暖意来。
想回家了。
这么想着,众人不禁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不仅是山匪们发现雪越下越大,谢承泽也发现了,时间愈发紧迫了,他得在第一场暴风雪来临之前,将人马都安排好。
千金寨里,他蹲在一个水桶面前,伸手轻轻摸了一把里面冻结的圆柱形冰块。
水桶内凝结出来的冰块晶莹剔透,是谢承泽煮沸水后时不时搅拌,一直盯着才最终凝出了如此透明光亮的冰体。
不过,这冰块,他取不出来。
“沈——大强!!!”仰起脖子,谢承泽嗷了一嗓子。
不多时,沈渊便从远处踏雪走来,手里持着一份没看完的木色卷轴,清风霁月的气质在这雪中衬得如雪中梅君,与怀里狼狈搂着一大坨红裘衣摆、蹲在地上十分没形象的美艳青年形成了鲜明对比。
垂眸看着面色故作无辜的青年,他轻勾唇角,语气戏谑,“看来殿下很想让臣喊您小圆圆呢,只是这暗示的法子未免太过含蓄,臣差点没回过味儿来。”
谢承泽:你别瞎说,才没有!
“帮我把这冰块中间挖出来一部分,然后再把它取出来。”谢承泽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