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当着村民的面,李恨水不该说气话,但陈锐也太目中无人了,依仗自己有靠山,说话肆无忌惮。
而且,陈锐主动搬出钱天君,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撘上钱天君的天线?
不过,这对于李恨水来说,都不重要。
陈锐见李恨水说话语气很冲,不敢再顶撞,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他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自然知道,李恨水年纪轻轻就是副市长,没有强大的背景是不可能的。
李恨水的确不是市委常委,不能参加市委常委会,但不代表他没有影响力。
不过,对于李恨水威胁说免他的副区长职务,陈锐并不是特别紧张。
一个人能左右那么多的市委常委?
李恨水将目光投向陈锐,一脸严肃地说:“那两个村民,如果没有什么违法行为,就放了!现在就放!
你征收了人家的房子和土地,他们发几句牢骚、骂几声娘,你就抓他们,就说他们妨害执行公务,谁给了你这么大的权力?”
陈锐不吭声。
李恨水用指关节猛敲桌面:“陈区长,我在和你说话呢!”
陈锐无奈,当即拨打电话:“将石桥镇那两个拆迁"钉子户"放了!不要问为什么!我让你们放人就放人!现在就放!”
李恨水沉着脸问:“抓人一句话,放人又是一句话,都不要走流程吗?”
陈锐语气缓和了很多:“李市长,是你让我现在就放人啊!”
李恨水不再和陈锐纠结,问区长姜俊健:“姜区长,村民代表提出的几点想法,你怎么看?”
姜俊健五十岁左右,虽然名字里有俊健二字,但瘦得像竹竿,脸上颧骨高耸,像是营养不良。和那些脑满肠肥、大腹便便的干部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这种干部,如果说他大吃大喝,搜刮民脂民膏,恐怕很多人都不相信,因为他看着就很“廉政”。
姜俊健说:“李市长,我来逐一回答。第一点,释放两个村民,陈区长已经答应放人。第二点,征地拆迁的主体是镇政府,如何兑现拆迁补偿,镇政府拿主导意见。第三点,今天村民们的行为,有没有涉嫌违法,应由警方调查后依法依规处理。第四点和第三点相似,应由警方调查。”
姜俊健说了一大通,其实什么也没说。
李恨水戏谑道:“姜区长,你这是踢得一脚好球啊!如果国足球员都像你这样,早就冲出亚洲、走向全球了,哪像现在这样丢人现眼!”
姜俊健的脸红一阵青一阵,支支吾吾道:“还,还是让陈区长和宋镇长回答更合适。”
李恨水很不客气地说:“你是区长,无论是陈区长,还是宋镇长,都是在你的领导下工作,你不敢担当,不敢负责,不敢拍板,来出事现场干什么?嫌事情闹得不够大,还是来看把戏的?”
姜俊健脸红脖子粗。
李恨水对陈锐说:“你先表态,然后宋镇长表态。如果都不表态,或者都不敢表态,那我代你们表态。”
陈锐就像被架在火上烤,感觉李恨水这家伙和别的官员不一样,没有官气,不按常理出牌,太维护老百姓的利益,其实政府部门也有难处。
比如,今天的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不抓几个人杀鸡儆猴哪行呢?这些刁民,胆子越来越大!
陈锐不冷不热地说:“那就听李市长的,李市长说咋办,我就咋办。”
李恨水望着宋丽:“宋镇长,最关键的问题是拆迁补偿问题。我们暂且不论征地是否合法,这也不在我的职权范围内,你只需要回答,能不能按照市县征地补偿标准给予村民补偿?”
宋丽面现难色:“李市长,镇里房价和市里、县里房价不能相提并论,补偿标准往市、县靠,镇财力不堪重负啊。”
李恨水说:“省市征地拆迁补偿标准是按县区确定的,不再明确到乡镇。也就是说,整个东流区,补偿标准是一致的。
如果觉得财力不堪重负,那就停止征地拆迁。另外,明天我向市政府主要领导汇报,建议市里成立审计组,对你们镇征地拆迁情况来个大审计,看看你们征地拆迁是赚了钱,还是亏了钱!”
李恨水一说审计,宋丽急了。
这次征地拆迁是全权委托给一家公司的。也就是说,收支都由这家公司负责。作为公司来说,自然希望卖地、卖房价格高些,补偿少些,多赚取利润。
不走镇财政账,走公司账,是不少乡镇搞类似征地拆迁的通行做法。
好处有很多。比如,关键时刻,镇政府可以撇清责任,公司给镇领导送钱更方便,更不容易查出。
李恨水又问:“卖地皮的钱进了镇财政专用账户吗?”
宋丽撒谎道:“是的。”
李恨水说:“你将账目送过来。”
宋丽一听头大。
乡镇这类征地拆迁稳赚不赔,但公司还没上交利润。因为征地、卖地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