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天色漆黑一片。

那是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给人的情绪带来莫名的恐惧。

人们被黑暗完全吞噬的时候，总是会本能地选择逃避。

空荡荡的码头上，漆黑一片，一个人都没有。

江生点燃了一根烟。

那一抹猩红，在黑暗中，分外扎眼。

远处传来了一阵轰鸣，是货轮喷发蒸汽的声音。

“查货，上船。”

庞凤凰苍老的声音响起。

江生点了点头。

很快，货船缓缓靠近码头，漆黑一片，看不清轮廓，像是只搁浅的鲸鱼。

等货船停稳，先是喷了一大团白色的浓烟，随后船身的位置便亮起了一串橘色的灯光。

灯光柔和无比，一点也不刺眼。

随后，登船的阶梯缓缓降落，两个身穿白色制服的男人走了出来。

这两个男人穿的衣服蛮有意思的。

制式的风衣和紧身裤，大盖帽，黑色的大头皮鞋。

有点军人的意思，但是穿的并不是军装。

“庞老，您怎么亲自来了？”

为首的男人跟江生点了个头，有些惊讶地看向庞凤凰。

庞凤凰搓了搓手。

“怎么，嫌弃老头子我了？嫌我老了不中用了？”

那男人吓得面色苍白，连忙低下头。

“瞧瞧您老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哪敢啊，您可是咱们赤壁海运的指路明灯，我们这群人，都靠您指路呢。”

庞凤凰微微皱眉。

“你这嘴，真厉害，行了，别废话了，港口停靠的时间不能太长，带着人上去吧。”

男人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制服男，手上拿着小手电。

对着那些女人的方向照了照。

“既然庞老都在，我们就不检查了，直接带上去吧。”

江生微微皱了皱眉，想要说什么却又憋住了。

庞凤凰点了点头，带着江生往船上走去。

走到楼梯的尽头，庞凤凰突然顿住。

他看了看两个白衣男人。

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零号船舱，今天晚上上来人了吧？”

两个男人都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庞凤凰抚了抚下巴上的胡须。

“哎，零号进了人，这才是头等大事啊，你们兄弟几个，多辛苦下，晚上精神点啊，关键时候，别掉链子。”

两个男人点了点头。

他俩站得笔直，还真别说，有几分军人身上的感觉。

进入船舱，江生有些按捺不住了。

“零号船舱上人了？庞爷，要不我回去拿把枪？”

庞凤凰轻笑一声。

“怎么教你的？一听说零号船舱进人，心都乱了？”

江生点了点头。

“零号船舱的意义，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我就是从零号船舱里一步一步爬出来的，赤壁海运的每一艘货船，都有一个隐秘的零号船舱……”

“每逢大事有什么？”

庞凤凰看了江生一眼，眼神极为凌厉。

“每逢大事，有静气。”

庞凤凰点了点头。

“这才对嘛，你现在已经不做那些事了，要换个心态。”

庞凤凰拍了拍江生的肩膀。

“我已经老了，能教你的却还有很多，你知道吗，其实有很多人都比你强，情商比你高，处理事情的能力比你好，但是我选了你，当我的徒弟，关门弟子……”

江生没说话，嘴唇紧抿。

庞凤凰虽然名气不大，在整个赤壁集团，也没有什么副董或者股东的头衔。

但是他就是整个赤壁集团都很尊敬的人。

越是元老人物，对他越是敬重。

有些私底下的聚会上，他能够和詹连船做到平起平坐，私底下更是被被称为一字并肩王。

江生有些时候也想过。

但是完全想不明白，庞凤凰为什么会从一群顶级的精英之中，一眼就选中了最不起眼的自己。

他甚至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要不是自己的父亲还健在，他真的怀疑自己其实这庞凤凰的私生子。

“我既然选了你，就必须把该教你的，都教给你，如何御下，如何用人，如何把心练得又黑又狠。”

庞凤凰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破布包里，拿出了一个烟壶。

撕了一张烟纸，吐了口唾沫，自己卷了一支旱烟。

“你要吗？”

庞凤凰将旱烟递给江生。

江生皱了皱眉。

“庞爷，你还咳嗽呢，不能抽烟，更不能抽旱烟。”

庞凤凰笑了笑。

“哪有那么多不能？我就好这一口，别的烟，我抽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