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彻底亮了。
东方的朝霞晕染着整个苍穹,大地也因此成了红色,城墙上的血更加鲜亮了。
战斗还在继续!
嘶吼声!拼杀声!惨叫声!兵器交接的碰撞声!重物坠落的巨响!
这一幅悲怆惨烈的战争图似乎已经定格,人们早已失去思考,所有的拼杀都来自于肌肉的记忆和灵魂的迟钝。
宋武扔下了刀,这是第六把了,刀已卷刃,缺口满布。
他已经发不出声音,嗓子早已哑了,只是顶着压力继续朝前砍。
蓦然间,他头脑一阵眩晕,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大帅!”
有亲卫惊呼出声,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但宋武已经不省人事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特别小的时候,父亲和母亲都在身边,左边是一支笔,右边是一把刀。
四周都是笑声,有人在喊他选一个。
他把手伸向了笔,但太阳光照了下来,那把刀突然反光,照在了他的脸上。
于是他回头,握住了那把刀。
这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宋武一直想不起这些事,但这一场梦却让他想起了。
“去你的迷宫吧,那里有你最爱的东西,小木马、锦绣缝制的小兔子,也有弹珠,有铁环,有拨浪鼓,东西多的数不清呢。”
“你是我宋山敖的孙子,你有资格享一辈子福,何苦去拼杀呢?”
“以你的身份,你还缺什么啊!”
宋武大吼道:“可那些不再是我需要的了,我长大了。”
惊呼中,他悠悠转醒,几乎一瞬间便撑了起来,急道:“守住了吗!怎么样了!”
熊阔海叹了口气,道:“别担心,对方攻不上来的,凉州卫的城楼足有三丈高,他们想要打出一个缺口还是不容易。”
宋武松了口气,揉了揉自已的眼睛,道:“我睡了多久?出什么事了?”
熊阔海道:“军医看过了,没什么事,就是太过疲劳,情绪又太过忧虑,一时间气血攻心晕了过去,现在是八月十六的黄昏了。”
宋武起床看到了旁边的水盆,当即把头埋了进去,过了十多个呼吸,他才抬起头来,长长出了口气,清醒了很多。
“我睡了整整一天,让他们整点吃得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熊阔海道:“打了一晚上,对方损失惨重,已经暂停进攻了,依托城墙,我们还能坚持。”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勇冠侯牺牲了…”
宋武身影微微一颤,不禁低下了头,闭上了眼。
他沉默了很久,才哽咽道:“这就是战争,没法子的。”
熊阔海道:“不过好消息是,按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对方根本攻不上来,甘肃镇应该没有问题。”
宋武苦涩一笑,缓缓摇头。
他呢喃道:“熊大人,你和敌人斗智斗狠多年,战斗经验丰富,但你却不懂战争。”
“战争的残酷在于各方面,你要知道,我们毕竟…毕竟才来这里一两个月。”
“我们所看到的希望,很可能都是镜花水月。”
熊阔海沉默不语,他显然是想到了很多东西,但却不敢说出来。
……
营帐之中,马信长端着一碗面,吃得正香。
他的身旁,几个胡装中年人脸色都不好看,冷冷撇着马信长,一脸的询问。
马信长并不理会,只是耐心把面吃完,然后随意擦了擦嘴。
他打了个嗝,才缓缓道:“无论是凉州卫还是肃州卫,都有着完整的防御工事,囤积着大量的防卫武器,想要攻上去,哪有那么容易?”
“如果我不帮忙,你们是不可能有办法的,人家的佛朗机炮可不是闹着玩的。”
胡装中年人沉声道:“所以该怎么办?我们不能这么打下去了,昨晚我们损失了一万五千多人,而对方…估计只损失了三四千人。”
“这么打下去,我们死绝了都拿不下凉州卫。”
马信长淡淡道:“急什么?攻城只靠蛮力怎么行,我有我的办法,只是关于有些条件,我认为我们还可以谈一谈。”
胡装中年人笑了起来,轻声道:“马家主的胃口未免有些大了吧,难道西海王都还不够吗?”
马信长笑道:“西海王当然不够,我要做的是西北王,除了西宁卫之外,整个甘肃镇我都要。”
“别说舍不得,如果事情成了,你们能获得的东西会远比我多。”
他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道:“苏里唐,不…是苏里唐将军,叶尔羌正在急剧扩张的路上,不要因为这些小东西而坏了大局啊,你们的目标应该更远大才是。”
“我手里有两张牌,每一张都足够打穿凉州,我等候您的回答。”
苏里唐沉默了片刻,缓缓笑道:“就算是购买商品,也至少需要看到商品的模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