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周五的凌晨了。
星榆掏出钥匙,拧开房门。
室内还亮着一盏为她而设的灯。
尽管才过去短短半天,但现在整个房间都焕然一新,明显被精心装饰过。
沙发上铺上了新买的柔软毛毯,玻璃花瓶里插上了几支常青树的枝条,深绿色的叶片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鲜亮。
虽然家具和装饰依旧简单,但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生活气息。
星榆在门口换下了沾上血和灰的靴子,换上了棉布制的拖鞋。
只是这样的轻微响动,似乎就惊醒了正侧卧在沙发上浅眠的祈雪。
她揉了揉眼睛,似乎很快就完全清醒:“星榆,你回来了?怎么又这么晚了?”
“……嗯。”星榆简单地应了一声。
她想说点什么,却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下午的时候,青葙委托所送来了几袋煤炭,我放到厨房里了。她们跟我说,最好不要在室内使用,等到寒光季完全降临,最好开那个什么……空调?但她们也提到电费会很贵。”
“不用担心。”星榆随手将价值几万的硬币放在一旁的柜子上,金属相撞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我负担得起。”
星榆很想要询问有关“特异性改变”等信息,却觉得微妙地沉重。
祈雪的目光落在那堆硬币上,瞳孔微微放大。
那几枚硬币……其中有几枚硬币上镶嵌的宝石,祈雪从未见过。
但看着硬币的大小和精细程度,谁都能猜出它们的面额远超常见的面额。
“星榆?”祈雪的声音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你……你怎么突然得到这么多钱?”
“出了个任务。”
尽管星榆的回答并非谎言,但祈雪的表情却变得更加不安:“真的吗?代理人的工作……真的能赚到这么多钱吗?”
祈雪深吸一口气,似乎在鼓起勇气问出下一个问题:“星榆,你没有去做什么……不情愿的事情吧?或者是什么危险的事?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你不需要为了钱去冒险……”
“……没有。”
星榆回答。
这个问题,祈雪曾多次问过她。
但星榆先前并未真正理解这句话的真正用意,只以为是祈雪控制着她,不想让她去探索新的世界。
现在她意识到,事实恰恰相反。
祈雪之所以如此关心,是因为她才是那个无法与星榆共同面对一切的人。
实验报告里提到过的无数次濒临死亡的实验,她从未对星榆开口说过任何。
对于星榆的血肉异状,祈雪没有任何一句疑问,并非出于单纯的接受,而是因为祈雪可能已经见过太多更为畸形的产物。
祈雪害怕的不是未知,而是已知。
她唯一的担忧,就是星榆与她落入相同的命运。
犹豫片刻,星榆决定尝试解释一下自己的情况。
“……代理人的正常薪资是单个任务几百到几千。但青葙委托所有一个代理人,她想要我协助她行动,以换取任务的积分报酬,所以愿意给我支付比正常高得多的资金。”
说完这一长串解释,她几乎自己都觉得自己奇怪。
她一直默认没有人能理解她自己现在的处境与立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详细解释过自己的想法、原因和动机。
在与铸棘对话时,她为了获取对方的信任而假装坦诚,那种不自在的感觉甚至至今仍萦绕在心头。
“我明白了,星榆。”祈雪最终开口,声音里依然带着担忧,“但是……你还是要注意安全,这种所谓的善意听起来……太奇怪了。
“大多数人都……不,应该说所有人都心怀各异,说不定只是个幌子呢?”
星榆没有回答,房间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祈雪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后下定决心般地开口:“星榆,其实……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我决定还是要回荒原。”
“不行!”星榆一口否认,“你为什么还要回去?”
祈雪被星榆突如其来的强烈反应吓了一跳,但她很快恢复了镇定。
“星榆,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她柔声说,“但我不能总是依赖你。我也想为我们的生活做些贡献。在这里,我什么都做不了……”
“那里到底有什么可去的?你……”
星榆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你难道没发现吗?所谓的互助联盟、邻居,甚至什么工厂,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你是那些人手下唯一活着的……实验体。”
最后一个词落下的时候,祈雪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是吗。”
她扭头回避了星榆的注视,深吸一口气,声音听起来出乎意料地冷静。
“星榆,你已经知道……这么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