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十年十一月初四,泰兴,七圩子。天气晴,摄氏零上五度。
作为冬天,看温度这不低,可湿度原因,显得阴冷阴冷的。
忠字营的士兵们很高兴,这种温度行军正好。
军装看起来威风,热天行军没多久就会汗流浃背。现在这个天气,又收完了秋粮,自古以来就适合打仗啊。
忠字大旗飘摆,二百人行军,队列整齐,一点嘈杂都没有,只有军靴踏在路上的整齐脚步声。
疾行队的六十人没在这里,他们也不穿军装,散布出去当探子了。
前面不远,大江边,喊杀声震天,正进行着一场中世纪模式的战斗。
四架梯子搭在圩子一丈多高的土墙上,攻城的士兵嘴里咬着尖刀,努力往上爬。
城上往下扔滚木礌石,浇金汁,不断有梯子上的士兵惨叫着掉下来,后面的依旧奋勇争先。
眼看着几个勇士跳上城头,一个刀条脸大汉单手持八卦刀迎了上去。
左手推着刀背,人随刀走,不用劈砍,只用划割,身形灵动,只见刀走,不见人行,转眼功夫,几个冲上城头的的勇士全部阵亡。
守城庄丁士气大振,一起欢呼,“庄主威武!”
当下人人奋勇,叉杆齐出,几个梯子都被推倒,爬到半路的攻城士兵纷纷跌落。
邵全忠身边的海青大吃一惊,“卧槽,刘师兄!原来刘二拐子是他!”
邵全忠抓起身前的望远镜,看城上庄主单手持巨大的八卦刀,得意洋洋,威风凛凛,似乎一点也不瘸啊?
“刘师兄桩功极踏实,八卦步走得神出鬼没,拐来拐去对手就找不见他了,想必他这个诨号是这么来的。”
“既然是你师兄,那咱们要不要手下留情啊。”
“不用不用,这小子不守师门戒律,早早就被师傅撵出去了,没想到回乡靠师傅教的功夫成了一霸。”
城墙上几十支箭矢同时射出,攻城士兵士气大沮,如潮水般退了下来。
城下指挥攻城的主将头缠白纱,手持雁翎刀,眼睛都是红的,“这个猪头三,兄弟们放箭压制城头,老子再亲自领人冲一次!”
身边的兄弟都是主将的乡党,一起吼叫,“杀!”
身边有老成持重的,一把拉住主将,“别,恒忠,咱们人虽然多,但刘二拐子武艺高强,今天风色不利,不如——”
“不如什么?我那些好兄弟不能白死,另外——”
叫“恒忠”的主将忽然垂头丧气,“咱们已经没有退路,拿不下七圩,就要散伙了,连阵亡兄弟的抚恤都没有,不甘心啊。”
“大哥!大哥!你看是不是敌人的援军!”
“恒忠”回头一看,差点没摔了。不远处,二百士兵肃然而立,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啥时候过来的?
这伙兵本来也有探子,不过不是专业的。
没听说刘二拐子有援军,一开打大家就舍生忘死攻城,忠字营在这附近上岸,行军又没有动静,谁也没注意。
这营兵别看人少,全体洋兵打扮,一看卖相就是强兵,“恒忠”心里冒出三个字“洋枪队”。
再一抬头,却看打的是大清的旗帜。有资格打旗的,至少是个营官,我大清啥时候有这模样的正规军来着?
“官军不大可能给刘二拐子这个勾连侯霸天的会党恶霸当援军。
再说到这么近了咱们才发现,人家要偷袭的话咱们早完了,我去会会这彪人马。”
主将来至邵全忠身前,单腿打千跪倒,“通州团练邵恒忠,参见大人。”
邵全忠本来笑眯眯看着这个过来参见自己的主将,听到他自报家门,晃了晃脑袋,又眨巴眨巴眼睛,“啥?你叫啥?”
“卑职邵恒忠。”
邵全忠亲自走过去,摘下白手套,拉起邵恒忠,仔细端详。
看这位主将跟自己年纪不相上下,一脸忠厚坚毅,头上裹的纱布还在往外渗血,完全没有自己清秀的样子,忽然哈哈大笑,把邵恒忠笑得莫名其妙。
“真是缘分啊,没想到,这通泰两州做邻居,这团练都掌握在咱们老邵家手里。”
拍拍邵恒忠的肩膀,“我叫邵全忠,咱俩五百年前是一家,听名字,就跟兄弟似的。”
“大人,我们通州邵家就我这么一支,在江苏没有亲戚啊。你是泰州的团练?怎么就能打大旗?”
邵全忠摇摇头,厚道人啊。见到上官跟自己名字像都不知道赶紧拉关系,怎么混上团总的?
邵全忠身后,海青腰杆一挺,“我们邵爷原来是团练,现在已经高升淮军统领兼忠字营营官,赐六品顶戴,跟你这团练是不一样的。”
等海青替自己吹完牛逼,邵全忠拉着邵恒忠的手。
“你怎么想起打七圩子来了?兵法云,十则围之,你人数不到人家两倍,打不下这个坚固的圩子的,白白损失兵力。”
“大人,卑职知道,可是卑职已经山穷水尽,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