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在望。
薛讷与楼重峰隔三丈对峙,两人像从未交过手,又似一切重新开始,沉凝的气氛,使双方都静默下来。
山风吹得两人衣衫飘扬,却吹不掉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楼重峰傲立于前,面无表情,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血迹,双目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被他阻挡在三丈之远的薛讷,单手把蛟魔锏斜垂虚空,全身自有一股逼人而来的强大气势。
薛讷的衣衫已然撕裂出很多道口子,尤其是衣袂、领口与袖角处,隐隐还可以看到淡淡的血渍。
尽管伤了薛讷,尽管稳操胜券,但楼重峰的眼里并没有放松的神情,更没有轻蔑与不屑,反而生出痛快的感觉。
如此强敌,实属难得。
薛讷看着正前方火轮邪王与祇夜疾速追往蓝沫与赵无忧的小影点,心中不仅涌起一股惧意与担心,而且还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假若公主被擒,他百死莫赎。
如果蜀山被破,巴蜀将会尽在邪教之手,朝廷又将多了一个敌手。
薛讷神色略显凝重,忽然郁闷地重重呼出一口气。
楼重峰当然不会不错过薛讷任何一个微细的表情波动,一声叹息恰好显露对方内心的无奈,心神已然不再平静,似笑非笑的道:“自身难保,偏又想着救人,薛将军是不是压力很大?此战结果虽然不言而喻,但楼某还是得再问一句,薛将军,尚能战否?”
薛讷知道自己的一动一静,甚至每个气息波动,均全落在对方的神识监视之下,无有遗漏。兼且对方这一句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语旨在攻心,以便进一步催毁自己的战意。
直至此刻薛讷始明白,楼重峰修为着实高明,至少要比自己强上半个等级。
不过,幸好还有一项压箱秘技,定能令他脱身而去。
心念电转间拟定好进退克敌之策之后,薛讷重拾信心,严阵以待地像一头猛虎紧盯着楼重峰,针锋相对反问道:“楼兄技止此耳?”
言外之意是嘲笑与讥讽楼重峰以言语攻心的小手段。
在气势上,他并不弱于楼重峰。
楼重峰不以为忤,反而面露欣赏,好整以暇的道:“你今天必须死。”
薛讷感受着风中若隐若现的凌厉杀意,道:“未必。”
楼重峰看着薛讷笑了,如若少女般的笑容,不过笑容有些淡漠,有些讥诮,道:“霸王卸甲戟不过如此,薛家千牛卫也不过如此。”
刚才一番对战,虽然薛讷在实力上落了下风,但其实在招术上未露丝毫技不如人的败象,楼重峰故意这么说,就是要损伤薛讷的颜脸,令他由愤怒,从而心神进一步失守,甚至失控。
言语涉及家族荣誉,着实令薛讷也消受不起。
薛讷怒吼一声,双目似要喷出烈焰,当机立断地急奔斜窜而去,以一个无比优美从容的角度冲往如山挺立的楼重峰,然后以身作戟义无反顾地直戳向前。
此时此刻,他生出在战场上面对干军万马的感觉,心中涌起一往无前的气概。纵使战死沙场,也不退缩半步,不会有任何遗憾。
为了薛家荣誉,他当然会不惜拼死一战。
这一戟是薛讷活至此刻最精采的杰作,是在面对家族被辱之下被逼出来的拼命绝招。
这一招亦是霸王卸甲戟中最强悍、最霸道的一招。
“决别!”
没有任何花招,只有夺天地造化之威,且又是精妙绝伦、简约神奇,速度更是惊人至极点。
天地元气似被他尽吸纳到这一戟之内,实有无可抗拒的威力。
天地变色。
楼重峰笑意顿收,却现出难以掩藏的讶异神色,显然是想不到喘息片刻之后,被他只言片语激怒而起的薛讷,竟然强横若此。
这无疑是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
要破薛讷此招之法,也是最直接了当之法,就是以硬架硬封的手法对抗。
可是,即便是楼重峰硬接下这一招,并杀了薛讷,他自己亦难免生死难料。
面对“决别”这一招的霸道气势,楼重峰似欲进击,忽又停止,最终还是决定不得不暂时避其锋芒,无奈地被逼得往后退开,令他不敢冒失正面硬攻。
更奇妙的事发生了。
薛讷倏地借势顿停旋动,身体不可思议的瞬间由前冲猛进改为上扬急退,平冲化为飞纵,几乎是不经思索,妙手偶得般,手中凭空亮出一把金色巨弓,瞬间把强弓拉成满月,然上潇洒地引一支金色劲箭上弦。
身法箭术,配合得天衣无缝,登时生出逼人气势,令场间气氛顿时更加萧杀起来。
“铮!”
放开弓弦,发出“铮”的一声,弓弦仍不住急速颤动,在空中画出美丽的弧线。
一支金箭龙吟一声射了出去,劲气已然贯穿天地之间。
金色飞箭似奔腾在云雾波涛之中,情景诡异至极点。
这一箭蓄势而为、出奇不意、攻其不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