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话里意思再明确不过了,那就是你需要什么风格的歌,我就给你什么风格的歌。
到底是手中有多少作品,或者说,到底是对自己的创作能力有多大的自信,才可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陈然嗫嗫嚅嚅半天,才开口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卖给我一首和《匆匆》品质相当的歌。”
说完,他又急忙补充了一句:“最好是有人文内涵的。”
“我明白了。”
周泽笑笑,走到夏雅歌的办公桌前,找到纸和笔,然后拧开笔帽,突然问了一句:“听说陈先生是宝岛人?”
陈然不知道周泽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是的,我妈妈是原住民。”
周泽继续问道:“我以前看过一个报道,说是你的老家是一个小渔村?我没记错吧?”
陈然说道:“没错,不过我好多年都没回去过了。”
周泽了然地点点头,然后抓起钢笔,飞快地在纸上写着,不到十分钟,他放下笔站了起来,手上的词曲墨迹未干。
“蒲教授,您先过过目,把把关。”
周泽检查无误后,走到蒲静刚的身边,态度诚恳地递上刚写好的词曲。
这就让蒲静刚有点出乎意料了,明明是陈然求歌买歌,周泽写出来反倒是请他先看,完全就是出于对他的尊重。
蒲静刚满脸笑容地接过来,心想周泽虽然才十七岁,办事却成熟得体、非常通透,完全没有少年人的浮躁之气,如此强大的创作才华,却又有如此谦和的风度,看样子假以时日,这少年必成大器。
他这样想着,另外一个念头同时也在心中浮现,不过这个念头也是一闪而过,他很快把注意力放在这首新鲜出炉的歌上面。
蒲静刚是专业中的专业人士,曲谱一看就明白,不需要任何人来试唱,他已经在心中哼了起来。
然后,他哼着哼着,眉毛就挑了起来,眼神中的讶异与思索也越来越浓厚,到最后,他干脆闭上了双眼,靠在椅子上,反复品味着周泽这首歌的意境。
足足过了两、三分钟,他才猛地真开眼睛,用手不停地拍着大腿,满脸兴奋地说道:“好好好,妙妙妙。”
说完,就把那张纸递给不明所以的陈然:“你也看看,这绝对是一首不啻于《匆匆》的好歌。”
陈然充满期待地接过去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标题大大的四个字——鹿港小镇。
在面对一首新歌时,陈然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先看歌词,再看曲子,虽然蒲静刚对这首《鹿港小镇》作了很高的评价,他还是习惯性地把歌词先抽离了出来。
然而,当他看到那句“燕京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的时候,他不由得鼻子一酸,瞬间湿润了眼眶。
爹娘、妈祖庙、小杂货店、爱人,这些关键词把他浓浓的乡愁勾了出来,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的小渔村,而此次此刻,童年以及少年时代的记忆如同潮水一样汹涌而来,把他完全淹没。
接下来那句“燕京不是我想像的黄金天堂,都市里没有当初我的梦想”,更是让陈然心情无比复杂,他想到了这些年的起起落落,想到了自己为了心中的那份梦想,在歌坛的摸爬滚打——燕京,这个华夏的文化中心,真的跟他之前想的不一样,真的不是他想象中的黄金天堂。
陈然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看完了整首歌的歌词,他知道,哪怕现在他还没有去看这个首的曲子,哪怕这首歌的曲子烂得一塌糊涂,就凭这些歌词,他无论如何也要把这首歌买下来!
他突然想起周泽刚才问他的问题,用不敢相信的语气问道:“这首歌……为我量身定做的?”
蒲静刚这时也回过神来,惊讶地问道:“这首歌是你刚刚现场写的?”
周泽笑笑,说道:“算是吧。”
不到十分钟,就写出这么完美、这么深刻的歌来?这人的创作才华到底强到什么程度了?蒲静刚觉得自己必须要重新评估周泽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了。
陈然非常激动地晃着那张写着词曲的纸张:“这首歌,请你无论如何也要卖给我。我觉得除了我,没有人能把里面那种乡愁表达完整。”
周泽点头道:“当然,这就是为你写的。”
而蒲静刚则在一旁说道:“陈然,我看你还是小看了这首歌。”
陈然一愣:“老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错,这首《鹿港小镇》里面确实包含着乡愁这种情绪,但却不仅仅局限于乡愁。”蒲静刚解释道,“周泽的词,立意更高更远,他是想表达快速的城市化进程对乡音、乡愁的无情碾压,想表达现代文明对传统文化的侵蚀。这已经是文化与文明层面的碰撞与哲思了。”
蒲静刚用手指头点点茶几,似乎又回到了大学课堂:“这就是一首辛辣的现实批判主义歌曲!纵观整个华夏歌坛,你见过有谁写出过这种类型的歌吗?没有!从来没有!这是新风格的开山之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