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时刻,很少有人还能头脑冷静到不放过每一个细节,甚至于平日里显而易见的事,这时候也会不明理由地忽略。
比如,恺撒就完全忽略了穿上灰色铠甲之后,小龙便莫名消失了这件事。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一次穿上铠甲的持续时间,已经完全超过了上一次,身体的痛苦煎熬逐渐麻木,铠甲带来的力量好似海潮,依然源源不断地从不知名之处涌现出来。
恺撒只是看着迎着海浪、长发飘扬的凤凰,思绪飘忽着回到了以前和蓝老师的一次谈话,那应该是狩猎季之后,军部举行的战死者葬礼结束后吧,天空下着小雨,恺撒和蓝老师走在地球街湿漉的青石地板上,心情有些沉重。
“好啦,不用这么难过,每一个军人的最终宿命都是战死啦。”蓝老师用很随意的口吻打破了沉默。
恺撒不由一怔。
“怎么,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吗?”蓝老师很自然地耸耸肩,“可我是真的这么想的啊。我很早就设想过我未来战死的一幕了呢。”
恺撒倒也不忌讳这样的话题,于是问道:“老师假想中的最后一刻是什么样的?”
“会很平静吧。”蓝老师说。
见恺撒满脸不信的样子,她少见地有些恼火,“没骗你,我仔细假想过了,什么悲壮的、热血的、残酷的、血腥的、盛大的……这些都不太符合我的个性啊。战斗到最后一刻,做完自己所有可以做的,然后接受一个早有心理准备的结果,不会很平静吗?”
恺撒仔细回味着蓝老师的话。有关死亡这个话题,很多人都能淡然地谈论,这是因为最后那一刻还没到来。等真正来临之时,又有几个人能像嘴上说得那么轻飘飘?但不知为何,恺撒觉得蓝老师说得是真的,她真的不怕死亡,甚至早有准备。
“老师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恺撒想了好半天,选择了奇怪这个形容词。
“喂喂,别把我想成某些心理不正常的怪异分子好吗?”蓝老师笑着拍了拍恺撒的肩膀,然后看着地球街上来往的人们,轻声说,“我只是很早就想明白了自己战斗的理由,知道即便自己战死也有意义,所以才无惧。”
虽然天下着小雨,地球街上仍有不少的人,有青木城的居民,也有游客。各色的雨伞将街道点缀得色彩缤纷。忘带雨伞的年轻母亲将年幼的孩子抱在怀里,急步窜到最近的一家店铺里,嘴上叫着:“哎哟我的鞋我的鞋掉了……”几名游客笑着走过去,将女人的鞋子捡起来递过去。店铺的老板笑着说:“哎呀这是哪家小孩这么漂亮,是女孩儿吧?”女人一边接过鞋子有些狼狈地穿上,一边还不忘纠正店铺老板:“我们家是男孩儿!”
“不觉得很美好吗?”
蓝老师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似乎入了神,连雨点落下打湿了头脸都没注意到,她只是面带一丝让恺撒觉得说不出的柔和的笑容,静静看着,然后像是在对恺撒说,也想对自己说:“我想守护这份美好。”
那一瞬间,恺撒真正认识了蓝老师。虽然还是不知道她的经历,也不知道她的实力,但恺撒明白了这个年纪轻轻便掌握如此力量的女人的强大根源。其实真的很简单啦,就是想要守护帝国,军部里随便抓一个军人出来,都会说出类似的话吧。但恺撒从未在任何人眼中看到过那样坚定的温柔。
“所以我自己其实……并不真正爱这个国家啊。相比较起来的话。”此时此刻,恺撒身穿灰色铠甲,站在巨浪浪尖上,默默地想。
诺诺说过自己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但刚才明白了灾难几乎无法阻止的瞬间,恺撒的本能反应是立刻回城,救下和自己亲近的人,如果救不了整个城市,那就管好自己身边的人喽,正常人都会这么想吧。
恺撒不是没想到海啸无法平息但还可以改变方向,而自己穿上灰色铠甲后的力量,其实是可以做到这点的。
但这个念头只飞快地闪过脑海,然后被恺撒有意或无意地……放过去了。
从有记忆开始,这座城市给予恺撒的注意和善意便少得可怜,蓝老师出现之前,更多的记忆画面是因为速度太慢而不得不忍受的各种嘲笑、讥讽、还有无视。为什么要为这样的一座城市豁出性命呢?
原来自己是个没什么崇高信仰的人啊,会记恩,也会记恨,就像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
但说完全没信仰也不对,因为恺撒看着凤凰的背影,心底涌起强烈到无法抗拒的念头:我想守护你想守护的。
浪涛似乎比之前更大了,海底已经清晰地传出隆隆的轰鸣之声,像是百年前那个被帝国伏击而死的战斗法师的亡灵的咆哮。
凤凰已经将体内每一分还能提聚起来的力量,都释放了出去,这时候任何体术或法术,亦或是她能够在战斗王朝潜伏多年所依仗的那个龙醒能力,都已经没有作用,就是单纯地以能量扭转能量,以人力,扭转天地之力。
“咳咳……”凤凰忽然咳嗽了几声,嘴里尝到了血气特有的甜腥味,眼前一阵阵的模糊,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果然还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