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远走高飞,刘巧妹一来不敢变卖首饰,等于还是没钱,二来从小生活在乡下,进城也是每天在织造坊的车间与宿舍之间两点一线,恐怕连怎样雇车雇船都不知道。
在过去的半个月里,她只是浑浑噩噩地等死。
在被冯瑾找到的时候,刘巧妹对杀人罪行供认不讳,大概当时的心情是终于等到了解脱。
三女听到此处,都颇受震动,沉默不语。
李木紫一开始见到钱飞往凶犯这里来,本来觉得很合她的心意。
她的人生习惯就是,不偏信一面之词,所以很想听听杀人犯怎么说,期待听到反转。
可是,她没想到听见的是如此的凄惨言语。
跟着钱飞,果然能学到的东西太多了。
净草则是觉得从挖尸到现在,内心闷郁几乎成了凝块,无法言说,无从发泄。
她握着双拳,觉得在这个豪宅大院里待不下去,只想立刻出去,淋雨奔跑大喊。
冯瑾的泪水干了,此刻只觉得耳朵发烫,脚趾在鞋子里尴尬地一勾一勾。
她刚才为徐三娘的死难而大流同情之泪,现在这算什么
净草耸耸肩,把她搂过来,让她把脸埋在胸口,护着她。
怕她在极度羞恼之中把钱飞给杀了。
钱飞站起身,轻声对刘巧妹说“你不是坏人,只是命太苦了,愿你有个好的来世吧。”
他转过身,对看守此屋的家丁们道了几声“辛苦、打扰”,又叫李木紫发赏钱给他们。
李木紫这次很干脆地自掏腰包发了赏钱。
她刚才在思考,是不是该把刘巧妹放了,钱飞特意来此,是不是有这个念头。b
以钱飞与她们三女的本事,要想赐予刘巧妹以性命,不是难事。
但是钱飞问了一番下来,最后对此凡间纠葛不予干涉,这一点却让李木紫暗暗点头。
她认为钱飞的处置是对的。
徐三娘危险生产、欺压工人,可又是为家族产业操劳,鞠躬尽瘁,不能说她活该被谋杀。
谋杀她的刘巧妹,素有苦衷,但也不能说就此可以合法杀人了。
她们都非大奸大恶,但也都做了致命的蠢事。
修真之人可以插手凡间,可以随手杀个人救个人,但却无法轻飘飘地解开这种死结。
钱飞带着三女走出库房。
库房外,院落中,夜已深,雨下得越发地急。
在夜色雨丝之间,不远处的回廊下悬着灯笼,透出模糊的苍白灯光。
有人还在灯笼之下忙碌,披麻戴孝,匆匆地筹备徐三娘的白事。
哭声有一阵没一阵地传来。
钱飞的侧脸在阴影之中,轮廓犹如刀刻的一般,眼珠漆黑而眼神深邃。
电气工业化的进程被打断了,蒸汽机也没有新的产品迭代出来。
就连蒸汽机的维修都日渐艰难。
司马吞蛟那些叛徒已经毁掉了掘珠公司。
现在,即便徐三娘再怎么努力,即便没有她与刘巧妹之间的悲剧,江南织造工业的繁荣,也是落日的余晖了。
刘巧妹这单独一个人的死结,已不可解。
类似的悲剧还会继续发生,愈演愈烈。公司覆灭的余波,到现在还未彻底散去。
要想扭转这一切,钱飞就需要东山再起,再次把穿越者的知识散播到人间。
要东山再起,
但是不能走旧的路。
钱飞不想重蹈覆辙。
一定要找出一条新路。
此刻,钱飞的眼神,就像在泡泡村里绕着村子四周岩壁步行的时候。
三女借着远处灯笼传来的微光,看到他的侧脸,为之气夺。
她们都没有见过他现在这样深邃内省之中的神情。
神情之中浸饱了悲悯与辽远,深沉与力量。
仿佛他是在黑夜之中俯瞰着,看着整个灯火星星点点的人间天下。
也像是在把一颗深不可测的井口一般的心,呈现在她们面前。
一定要找出一条新的路,再登巅峰。
这是钱飞最终最深远的目标。
与之相比,比较容易把握的远期目标,是还清五个亿。
次远的目标,是抓到司马吞蛟他们。
如果他们把公司抢走之后继续开下去,那倒也罢了,只要电灯还能如期上市
可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公司毁掉,只顾忙着自己修仙。
新近在修真江湖上,每一个宗门都不得安宁,真的是他们办的吗
他们在搞什么鬼真的该好好收拾一顿。
钱飞中期的目标,是丰饶湾的六百万欠款。
近期的目标,是收服身边的三女。
要让她们信任他,要让她们对他有敬服之心。
在胡家找到了失踪的人,抓到了凶手,问明了凶手的内心,这些都在她们心目中为他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