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城外,下了一场大雪。四周围间,已经有了皑皑之色。在此时,城中的百姓,不管是富绅或是苦民,此时都已经缩在了家中,添了衣,烤了火,期望战争早些过去,乱世早些安定。
城中巡守的蜀卒,并未过多刁难。先前苗通的杀鸡儆猴,显然起到了作用,在一拨大世家主被砍头之后,余下的世家们,都已经安分了许多。
只不过,在这两日听说,易州镇边大将史松,带七万大军兵临王城,整座长阳的气氛,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都督,史松的大军,已经到了长阳外二十里。”
“雪地扎营?”
“并不是,是在附近一处小镇安营。”
苗通皱了皱眉,目光有些微动。皇城固然是城高墙厚,若是毫无顾忌地防守,说不得能拖到开春。但史松回援长阳,那么在城中的许多世家,必然会暗中协助,里应外合,这才是最令人担忧的。
但总不能一直杀人砍头,长此以往,不仅会引起反弹,还会使整座长阳,愈加人心惶惶。
即便长阳的沟渠堆满血腥,也未必能将所有世家,都杀个干净。
苗通陷入沉思。
皇门关那边,鲁雄是名义上的主将。但实际上,狗福才是暗中的主帅,两人一起死守皇门关。
不管怎样,都需在长阳皇城里,挡住史松的这一轮攻城。
“那史松,天天派了战将在城下搦战。扬言要打破长阳,活捉都督后,施凌迟之刑。”裨将咬牙切齿。
“冷静些。”苗通安抚道,“这二三日,你替我告诉夜枭组,多花些银子也无妨,买通城中的牙人,去探清楚世家的动静。”
“都督是担心,这些人会坏了守城大事。”
“自然是担心。不过,主公和小军师那边,已经让夜枭传来了一道密报。”苗通笑了笑,“若是如此,我便有办法对付史松了。”
“史松身边,并无上眼的谋士。且这位镇边大将,原先的时候,便是受老世家拉拢推举的。”
裨将有些没明白,“都督的意思,是又抓了那些世家砍头吗?”
“非也,自有妙计。”苗通眯起眼睛,“我若无猜错,如今长阳城中,牵头的世家人,便是余家吧?”
“确是,家主余兴,在世家中颇有威望。先前北渝王在长阳时,可是经常上殿苦谏。杀世家主时,我还向都督提议,余兴此人当杀的。”
苗通笑了笑,“你瞧着,留着他,如今可是一步好棋。这一二夜,你令人守城南门,余兴定会派出奸细,与史松互通情报。”
“都督,为何是南城门?”
“南门附近多有密林,是最容易藏匿身子的。”苗通语气笃定,“切记,截获奸细之后,无需杀死,派个小队人马,护送奸细出城。”
裨将听得云里雾里,但点点头,很快转身离开。
“反间活用,主公当真妙计。”苗通仰头,舒服地吁出一口气。
……
是夜。
长阳城雪絮漫天。
如苗通所料,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循着南门一带的小林子,近了城门。随即又摸向角落,掀开一张破席,待看见一个隐匿的小狗洞,他才露出欢喜。
却不料,他刚要钻过去之时——
四周围间,一下子响起了阵阵的脚步声。紧接着,他的余光一下子被刺痛。
他慌忙转头,瞬间惊得脸色发白。在他的面前,赫然是一队的蜀卒,举着火把,按着长刀,冷冷地看着他。
这位余家的小奸细,一下子被吓得磕头求饶。
“先生莫怕,我等送你出城呢。”领头的裨将,眯眼笑了起来。
……
“长阳南城的林子外,派出去接头的人都见着了。有蜀卒护送那余家的家奴,慢慢出了长阳。”
“只等送出半里之外,这队蜀卒一下子又急忙回了城。”
坐在中军帐里,史松皱起眉头。捧在手里的余家密信,一下子也不香了。这就好比准备吃一盘炙肉,却发现上面有了粒鼠屎。
“那家奴呢?”
“我已经亲自审问了,他只说被蜀人发现,但蜀人没有为难,反而护送他出城……”
史松怒极反笑,“你看着我,我是否像个傻子?”
“将军生得英武不凡,自然不是傻子。”
史松揉着眉头,“正常来讲,你若是发现奸细,会如何?”
“自然是大刑伺候,然后剥皮抽筋。”
“这便是了,这家奴的说辞,连西蜀的那位虎将军也骗不过。”
史松垂头,看了看手里的信卷,“我识得余兴,这笔迹确是他亲笔所书。也并无问题,想里应外合,配合我等攻下长阳。”
“将军,我有些迷糊了。”
“我亦是。”史松沉思了番,“我先回信,说清楚家奴之事,暂且看余兴如何回复。不过,最好知会一声铁刑台,莫要再从南门处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