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州人方濡称帝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天下。至少大半月的时间,戏园子里的说书先生们,难得有了一轮新话头,每每戏谑而谈,总能引得满堂喝彩。
天下人,只当这位伪帝,成了一个笑话。
袁家四百余年的江山,即便再不济再烂,终归是名正言顺。而方濡的大景皇朝,却更像一场闹剧般。
“牧哥儿,咱们以后建个新朝,叫个什么才好?我好好想想!”连着司虎,这几日时间,都满脸带着兴奋。
“叫大虎皇朝?可好?”
“憨虎皇朝更不错。”徐牧白了一眼,理了理身上袍子,才走入王宫里。
今日的蜀州,来了一位新客。自暮云州开始,便已经一路通告了。
“拜见蜀王。”黄道充躬身长揖。
在打下暮云州后,徐牧便猜得到,这位墙头草先生,应当会来一趟。
果真猜准了。
“黄老先生,请入座。”
对于这位八面玲珑的人物,徐牧没有任何轻视之心。
“徐蜀王,喊我老黄即可。”黄道充堆出笑容。
徐牧并没有反驳。
估摸着,真有一日他做了皇帝,黄道充便会以“小黄”自称了。
“蜀王打下暮云州,乃可喜可贺!老夫身在恪州,但听得蜀王百战百胜,蜀军勇不可当,更是欢喜得彻夜哽咽。前些日子,为了庆蜀王大胜,我恪州清馆半价,酒水任饮,更有百头花炮,彻夜欢舞。”
徐牧有些头大,比起彩虹屁的本事,这位黄道充,当真是祖宗级别的。
“蜀王,此乃庆贺之礼,一头七百年的上好山参。”黄道充急忙招手,在后,一个随从急忙走来,将一个精致的礼盒,摆在了徐牧面前。
“多谢黄家主了。”
不收百不收,这等大珍之物,以后用来吊命,再合适不过。当初常大爷不知哪儿抢来一头,让他转交给小侯爷。效果应当是有的,凭着那头山参,小侯爷在冬日里强撑了不少时间。
“对了黄家主,那件事情……”
“不瞒蜀王,接到信的时候,我又派人查了一遍。恪州里的苏家祖屋,也已经死绝,不说正脉,两房苏家分支,同样被满门斩杀……除了沧州皇后之外,一个苏家活口都没有,线索已经断了。”
“连县里放籍录的偏堂,都无端端走水,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徐牧听着沉默。
他和贾周,一直在查苏妖后的真正身份,但总是有百般阻挠。想着借黄道充的手,查一下恪州,却不料,依然被人捷足先登。
“蜀王,回了恪州,我再想想办法。”黄道充露出叹息,很聪明地补了一句。
“有劳。”
“莱州人方濡,这半月内声势颇高,方圆几州,活不下去的百姓,有很多去投靠了。”
徐牧并不意外。这算是称帝以后,方濡吃的第一波福利。
“便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朽,大纪朝行将就木了。短短五十年,出现了两个伪帝。若我朝高祖,地下有知,止不定要化鬼骂娘——”
“等等。”徐牧怔了怔,“黄家主,两个伪帝?莫非黄家主觉得,袁安并非名正言顺?”
黄道充也跟着一怔,“我何时有过这等想法。小侯爷千古忠义,扶了袁安上位,他自然就是皇帝。”
“袁安的事情暂且不说……两个伪帝,从何而来?”
方濡算一个,另一个呢?
这乱世已经够乱了,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蜀王不知?”
“不知。”
“也是……当年的事情,约莫是掩住了。我原先还以为,小侯爷会跟你讲,但小侯爷忙于救国,这等琐事未必会提。”
“怎么说?”
黄道充犹豫了番,终归起手作揖,脸色也变得认真,“蜀王若问,知无不答。”
徐牧心底沉默,没有船票的黄道充,这一回,似是卯足了力气,要搭上蜀州的船了。
当然,还是那句话,如黄道充这样的人,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只不过现在,蜀州有了仰望天下的资格,值得拉拢了。
不同于其他的世家门阀,但隐约间,又比其他的世家门阀,更要厉害得多。蜀州不受大士族所喜,偏偏黄道充大行反道,拼命示好。
“蜀王,可曾听过袁松?”
徐牧想了想摇头。
“另一位伪帝,便是袁松……袁家皇室的宗亲,与其弟袁柏,在四十年前的元日,长阳聚兵谋反,势头很凶,一度将纪肖帝赶出了长阳……但后来各路勤王,又有离间之计,袁松的势力,没多久便撑不住了,只做了一年的伪帝,与其弟兵败之后,逃出了长阳。”
“死了么?”
“虽然找不到,但应当是死了。肖帝复辟之后,至少十年时间,都在苦寻这二人。只可惜,连件战甲都找不到。有人说,这二人躲在内城,如丧家犬般四处藏匿,最后染病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