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箭楼上,徐牧抬头看去四方,不时有粪烟燃起,升成袅袅的白烟,散于苍穹之下。只是,白烟再显眼,也没有官军来救了。整个望州腹地,已经成了一片弃土。听说河州那边的营军,大抵巡行的路程,也不过离着河州几里之地,根本不会相顾逃亡的难民。“赵兄,听说北狄人极善攻城。”旁边的赵青云,早已经换了一身劲装,背后负了两柄短刀。在听了徐牧的话后,沉沉点头。“无错的。不过徐坊主放心,既然是掠夺而来,便不会带着攻城利器,我估摸着,最多也只带两壶马箭。”“若是真有狄人散骑,一开始切莫乱动,先避过狄人的马箭奔射,再寻办法破敌。”“赵兄高见。”徐牧点头,微微拱起双手。赵青云脸色苦涩,“覆巢之人,乞活罢了。”筒字营在望州殉国,这位小校尉,已经是最后的种子了。徐牧突然心底涌上苦涩,照这个情形下去,整个大纪,必然会被北狄人慢慢蚕食掉。“东家,有人叩门!”另一边箭楼上,陈盛呼喊的声音传来。徐牧顿了顿,急忙和赵青云两人,急步往前走去。待上了箭楼一看,发现赫然是十余个逃亡百姓,浑身泥尘,三两人的衣袍上,沾满了鲜血。没等徐牧开口,旁边的赵青云已经迅速抬弓,便往其中的一个百姓射去。中箭百姓抬头,鼓了鼓眼睛后,喉头里发出冲天怒吼。其余的百姓,也如同疯了一般,仓皇地往前逃奔。“脚着兽皮履,乃是狄人前哨!”赵青云神色蓦然发白。如赵青云所说,那位中箭百姓吼了几声之后,迅速翻滚身子跑开,不多时,便离着庄子,已经有了两百步之遥。“前哨已到,接下来,会有更多的狄人。”徐牧有些后怕,若是被狄人赚开了庄门,恐怕所有的庄人都会死。“徐坊主,该准备了。”徐牧点点头,只希望接下来的这批狄人散骑,人数会少一些。果然,老官差说的没有错,四通路的位置,在望州破城之后,是首当其冲。“陈盛,鸣锣。”锵锵的声音,瞬间在整个庄子里,清冷地响了起来。“徐坊主请看。”即便是沉住语气,赵青云的声音里,也隐隐带着惊慌。徐牧抬头看去,远远的,便看见数十个小黑点,裹着扬起的尘烟,越来越近。“几骑?”赵青云点着手指,身子越来越颤。“五六十骑……算是不小的规模了。”徐牧紧皱眉头,继续往前看去,发现在这些狄人之后,还用麻绳绑着一大帮披头散发的女子。其中应当有死了的,连身子都直不起来,只能被佝偻吊着,小腿磨得血肉模糊,见了白骨。赵青云已经动怒无比,脸庞上露出戾色。“护庄!”徐牧声音发沉,举手成拳。十几个青壮,迅速跑上箭楼,那些背长弓的妇人,也急忙避入了木屋之中。“切记,北狄人各带二壶马箭,先前时候,不可乱动。”“记得了,东家!”“攒了军功,本东家不取一分,全让与你们,到时候入了河州城,则有屋有田,未结亲的,自有媒人踏破门桩!忙时收粮,闲时听书,岂不快哉!”大纪的军功,相对其他苛政来说,算是比较人性的,不管你是平民还是官军,只要杀敌枭首,送到官坊去,都会有军功在册。而军功,又能换取不少屋田。但这绝非易事,譬如北狄人,杀了之后,即便是不割头,也要割下右耳上的铜环,方能作数。旁边的赵青云,在听到徐牧的话后,面色微微一变,但也没说什么,开始凝住目光,盯着奔袭而来的北狄人。“避身,莫要抬头!”第一支短小的马箭,便射在离徐牧不到两寸的地方,森寒的箭头,几乎要透过了木隔板。如同打小鼓一般,噔噔噔的声音,不时在耳边炸起。不知过了多久,待马箭越来越少,徐牧才从弓窗里往下看,发现庄外的北狄人,已经围着庄子,迅速散开队形,还不时发出古怪的口哨音。“这些北狄人生气了,准备要屠庄。”赵青云艰难开口,“虽然没有云梯,但北狄人会随身带着绳勾,同样能攀上木墙。”徐牧蓦然皱眉,这等事情,先前并没有听赵青云说起。“陈盛,带几个人过来。”另一座箭楼之上,陈盛怔了怔后,立即带着四个青壮,小心翼翼绕了过来。“从弓窗里,把箭矢射出去。”从弓窗射箭,准头势必受影响,但徐牧现在的意思,并非是马上杀敌,而是要把分散的北狄人,重新聚到一起。不多时,箭楼山的七八个大汉,都纷纷附身下来,从小弓窗里,把一支支的箭矢,冷冷射了下去。即便威力不大,被石镞箭扎到的北狄人,也变得愤怒无比,呼啸着涌了过来,抬起马弓,便对着箭楼回射。一个青壮动作慢了些,便被射穿了肩膀,摔倒在箭楼下的泥地上,幸好有两个村妇跑出,将他拖回了木屋里。“徐坊主,你……这是何意?狄人分散,我们反而还有机会。”“不对,狄人聚在一起,才是我们的机会。”徐牧声音笃定。赵青云一下子没明白,徐牧到底哪里来的信心,凭着从弓窗射出的小箭么。“赵兄等会便明白了。”眼看着箭楼外的狄人越聚越多,乍看之下,也有了差不多三十之数。徐牧终于冷冷挥下了手。旁边的赵青云,错愕地回过了头,便发现那些原本躲藏的村妇,都背着一张大弓,跑到了庄子边的空地上。“徐坊主,这些村妇并无力气。”“赵兄,你错了。”此时,空地上的二十余个村妇,已经两两蹬开了长弓。“准备——”目测北狄人的方向后,徐牧转过头,冷冷开口。“正北二十步。”“抛射!”在赵青云目瞪口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