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非虚。整个望州城,已经处于封城的状态,打探回来的陈盛,骑在老马上,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抱着朴刀,脸上难掩惊惶的神色。“人食人了……”他苦涩地吐出一句,从马上摔落下来,用朴刀撑在泥地上,止不住地发呕。徐牧转过头,脸色发沉。早些时候还在望州城,几十万难民置之不理的时候,他便猜得出来,假以时日,必然会出现问题。“东家,有马儿!”刚说完,周洛便跳下箭楼,往庄外跑去,不多时,便和陈盛一起,多牵了三四匹烈马回来。为首的那匹烈马,铺着褥子的马鞍之上,还晕着一大坨的鲜血。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主人路上遭了无妄之灾,这几匹烈马受到惊吓,刚巧跑到了四通路。“陈盛,关庄门。”轰隆隆——两扇巨大的木门,一下子合闭。庄子里的空地上,二十余人尽皆神色仓皇,外头的世界风雨飘摇,唯有这处徐家庄,是他们最后的避风港了。“列位,取多些木头,沿着木墙再打一圈。”徐牧冷静道。上一世的装修知识,无疑这时候让他吃了红利,如今整个徐家庄,宛如一个小堡垒般。若是还有时间,徐牧巴不得在木墙外,再砌上土砖,绕着庄子围上一大圈。“徐坊主,我三人商量过了。”小书生走来,脸色还带着生气。“你先送我们去河州,武行的事情,我们自个来找,那二百两,便当送与你了。”“当真?”“当真。”徐牧盘想了下,决定还是亲自出去一趟。带着司虎,以及另外两个赶马夫,匆匆套了车驾,徐牧便带着三个一脸紧张的书生,出庄往河州赶去。“徐坊主,能否行慢一些。”范谷从马车里探出头,满脸的苍白。“我等乃是读书人,不适长途跋涉。”长途跋涉?这特么才离庄不到二十里。徐牧皱了皱眉,让司虎放慢了车速,若是遇个山匪老虎什么的,也别指望这三个书生帮忙了。小书生坐在最边上,似乎还在生气,时不时扭过了头,冲着徐牧瞪上几眼。徐牧有些无语,好歹读了圣贤书,这脾气也太冲了。抬起头,徐牧注目着远方的景色,难得今日春雨停了下来,微微燥热的日头,已经爬上了高空。“司虎,给些水。”司虎怏怏地取了一袋水,勾手往后送去。三个闷在马车里的书生,明明都燥热得不行了,却偏偏接过水袋后,齐齐脸色狐疑。“稍等。”小书生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支银钗,沉着脸,刺入水袋里。徐牧看得满头黑线。不多时,满皮袋的水,瞬间从刺破的裂口,迸溅出来,惊得三个书生在马车上不断跳脚。这特么试毒……也不带这样的。“徐坊主,再、再给一袋水,如何?”小书生从后面可怜兮兮地伸出手。徐牧咬着牙,又拾了一袋水往后扔去。带着三个祖宗,迟早要被活活气死。“牧哥儿,剪道了!”司虎勒停马车,声音凝重。徐牧脸色蓦然一顿,抬头往前看去,在离着他们不到半里地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影。并非是单单冲着他们而来,而是无差别地截杀去河州方向的富户。乍看之下,至少有三四百人。“牧哥儿,这山匪怎的不遮麻面?”“不是山匪。”徐牧身子微颤,此刻,在他的面前,大多是手持棍棒的百姓,为了活下去,只能趁乱截杀过路的富人。这等时候,也别指望什么官差,一句话,由于难民围城,整个望州全乱了套。“怎办?要不要冲过去?”似乎为了应证司虎的想法,在他们的后头,一架华贵马车,依仗着四五个护院,想趁乱冲过去——呼!一罐火油掷在马车上,不多时,整架马上便起了火势,一个来不及跳车的富人,瞬间全身披火,扑倒在泥地上,只挣扎了几下,便无了气息。三个书生将头趴在马车横栏,眨眼之间,已然是一脸发白。“司虎,调头回庄。”徐牧咬着牙,即便他把庄子里所有人都带上,也不见有命去到河州城。“徐坊主,这——”“你想如何?”徐牧冷着脸,看向说话的范谷,“你且告诉我,怎么过去?不然你下车走几步,说上几句圣贤话,说不定那些人就悔改了,放我们过去了。”范谷自然不敢,匆匆缩下了头,从旁摸了一根柴棍,紧紧抱在怀里。“徐坊主,那便先回,来日再想法子。”小书生凝声开口。来日再想法子么?只要望州的难民没有解决,那么望州城外的乡野之地,必定会继续混乱下去。“活不得了!抢了!都抢了!”几十个手持棍棒的人影,见着徐牧等人的车驾,纷纷仰头大喊,赤着脚疯狂跑来。“司虎,还不调头!”“牧哥儿,就快好了的!”老马车碾碎一截断枝,匆匆调转了车头,司虎缰绳勒得飞快,不多时,马车便冲到了三四里外。待见着那些人影越来越远,车上所有的人,都彻底松了口气。“徐坊主,怎办?”小书生惊魂未定,声音细声细气。“只能回庄。”小书生沉默着脸,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你叫什么名儿?”徐牧左右看了看后,冲着小书生开口。“李碗,大碗杂碎的碗。”小书生没好气地开口,只回了一句,便又生气地转了头,不再言语。徐牧揉了揉鼻子,总觉得这是在骂人。“牧哥儿,又有人过去,要不要劝一下?”徐牧抬头,发现在他们的前方,三辆精美华贵的马车,正碾起阵阵尘烟,往河州方向而去。“莫去了,前方剪了道。”徐牧认真劝道。最先头的马车上,一个衣着绸衫的富人,恼怒骂了两句,从车窗里扔出一把瓜子壳,掷去徐牧的方向。“莫去了。”徐牧艰难叹了口气。奈何富人压根不听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