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残所送的蛇皮,尽数收入戒子。随身的物品,他仅留下一把长剑与一个水囊。
纳物戒子中,仅有三尺见方的一小块地方,也不知如何炼制而成,如同一个封闭的箱子,仅凭神识便能随意收纳物品。
于野将戒子套入左手的中指,想了想,又取下来塞入怀里。
以后遇到蕲州的修士,或能认出这枚纳物戒子,凡事小心为上,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野拿起水囊喝了口水,便着打坐调息。手里有了灵石,修炼起来有了劲头。
一阵夜风吹来,凉爽宜人。
而拂面的凉风中,似乎夹杂着一丝酒肉的气味。
于野微微一怔。
满天的星光下,山洼并无异常。惟溪水流淌,鸟虫呢喃。初夏的夜晚,静谧而又安宁。
又一阵夜风吹来,酒肉的气味也浓了几分,并且能够听到隐隐的说话声。
于野起身张望。
夜风来自西南方向的一道山梁。
于野穿过山洼,来到了山梁下。
二三十丈高的山梁颇为陡峭,并且长满了树丛,攀爬起来,并不容易。
于野撩起衣摆,拔地而起,伸手扯出树丛稍稍借力,再次往上蹿去。片刻之后,人已如同大鸟般的轻轻落在山梁之上。
山梁的另一边,有个水塘。水塘的近处点燃着火堆,四个男子在饮酒吃肉。不远处的山道上,停着几匹马,看情形像是一群赶路的江湖人士在此处歇脚过夜。
同为行路人,彼此不相干。
于野打消了好奇的念头,便要原路返回。
却听几个男子在对话——
“师兄,找不到古木,如何报我灭门之仇?”
“找到玄黄山的尘起,便能找到古木。”
“尘起也不知去向。”
“总有找到他的那一日。”
“北齐山仅剩下你我兄弟,如今沦落江湖,又被蕲州高人追杀,唉——”
“蕲州高人与我无冤无仇,何故这般待我?”
“据传,他们在找一个人……”
于野站在山梁上往下观望,心绪有些杂乱。
意外遇见的这几个男子,显然是北齐山幸存的弟子,声称去找古木与尘起报仇。难道说,北齐山道门的覆灭也与古木、尘起有关?
此前与仲权、燕赤在一起的时候,不止一次想要打听古木的底细,毕竟那人牵连于家村的三十多条人命。而当时不知从何问起,也怕说不清楚自家的来历。之后匆匆离去,便将此事搁在一旁。
不过,白芷曾经提起过,古木已死在尘起的手里。倘若所言属实,没人能够找到古木的下落。
而尘起也不知去向?
尘起不是勾结卜易,与那帮蕲州来的修士在一起吗?
至于蕲州修士要找的人,想必便是他于野。
这几个北齐山弟子逃亡之际,依然不忘为师门报仇,着实令人敬佩,不妨现身结识一二,告知古木的死讯,以及燕赤与仲坚的存在,也顺便打听一些消息。
又听出声之人接着说道——
“……要找的人年纪不大,是个炼气修士,窃取海外的仙门至宝。蕲州高人为了夺回宝物,追到了大泽,怀疑此事与道门有关,便逐一上门问罪。”
“照此说来,你我受他所累?”
“谁说不是呢,倘若相遇,定要他归还宝物,为我灭门之祸赔罪!”
“听说他叫于野,枉为修道之人!”
“哼,如此小人,为我辈所不齿……”
于野默然片刻,后退两步,飞身跃下山梁。
转瞬之间,人已落在山洼之中。
于野返回原处慢慢坐下,眉头紧锁,脸上多了几分苦涩的神色。
试问,他被人害得九死一生,被迫离家出走,至今大仇未报,怎么就成了小人?
蕲州修士嫁祸于他,不必理会。而北齐山弟子身为受害者,竟也人云亦云、以讹传讹,不去寻找蕲州修士报仇,反而将他于野视作小人,并将灭门之祸归咎于他,简直就是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而本想现身相见,结果他竟然不敢露头。
憋屈!
自从灵蛟谷的冬狩以来,遭受的憋屈还少吗。各种误解、蔑视、屈辱、欺凌,乃至于性命的要挟,他都一一忍受了过来。
今晚又是怎么了,缘何这般委屈愤懑呢?
是因为蕲州修士的强大,令人感到孤单无助?还是人性屈服于强者的淫威,致使公道不再、良知蒙昧,使得初入尘世的他感到寒心?
而倘若世道崩坏,人性泯灭,与其憋屈抱怨,何如奋起抗争,去寻找应有的公道正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