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莉处于一种相当奇妙而诡异的体验中。她眨了眨眼,她的身体和她的意识都随之而“眨了眨眼”。这感觉就像把一半的身体探入了电影荧幕中感受另一个场景,诡异而割裂。
奥德莉干脆将绝大部分意识都抽离出自己的身体,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接入白塔的那一瞬间近似于曾经那一次死亡体验一般:她无处不在、成为了一种扩散的概率。白塔就像锚点一般,牵扯固定着她的意识,让她降临在了她选定的地点:黑门监狱。
她的确降临在了现实中的黑门监狱里。在最开始,她几乎同时存在于黑门监狱的每一个角落之中。警卫室的老式电视机放着录播的橄榄球赛,巨大的监控屏幕上的场景与奥德莉看见的一切都能同步;她的意识如同海水蔓延,她能感觉到在这一刻,她如同黑门监狱本身。
但很快,白塔的系统开始运作,奥德莉的意识渐渐聚合归拢,最后形成了一个大致的人形。尽管她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身体——毕竟她的身体在十几公里外的白塔中——她仍然感觉到自己拥有了身体的概念。
“即将为您拟合能量体,气女。”白塔在她的意识中温柔地呈现着信息,“这个过程可能会造成一些降临地点的混乱。”
奥德莉的身体闭了闭眼。而在她意识的这一头,黑门监狱的灯光开始不稳定地闪烁了起来,频率越来越快,最后,一条走廊的灯骤然熄灭了。
火花在几条线路上发出爆响,随着警卫在熄灯的走廊呵斥着匆匆跑过,奥德莉真正地睁开了眼睛。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投影出来的虚像,周身发着微光,时不时还能看见蓝白色的电流在她体表窜过。奥德莉的意识抬起了手,她垂眸看去,一股微风轻轻在她的手中打转。
“本次抽取的能量预计可支持能量体存在30分钟,请合理使用超能力。”白塔亲切地说,“祝您行动顺利。”
奥德莉所处的环境漆黑一片,这是一个完全封闭没有窗户的房间。但她不需要“看”也能知道她所处的位置。黑暗限制的是光传达给大脑分辨出信息的过程,而意识并不会受到肉体能力的限制——在这样的条件下,她忽然发现自己能做到和超人一样的事。她的“视觉”与“听觉”在监狱范围内无限延伸,在这片被囚禁的领域里,她近乎全知和全能。
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是配电室,白塔为她的降临抽取了大量电力。而在奥德莉最初的感知中,配电室是管理区内部的底层建筑,与她要去的牢房区并不接壤。
“谢谢你,白塔。”奥德莉叹了口气,接着,她的身影在原地无声地消散,又在几十米开外的某个房间里悄然重组。
她显然运气不太好,这次出现在了有人的房间里。尽管她此刻并没有实体,但她体表的那层电流带来的可见光让她能被人看见,这意味着她有可能触发黑门监狱的警报——奥德莉转过脸,企鹅人正坐在一张说不上舒服,但绝对不是监狱里该有的沙发椅上,手中还端着一个高脚酒杯,用一种见鬼一样的表情瞪着她。
“你他妈是什么东西?”企鹅人说,他粗短的手指中那杯酒的酒面不太明显地出现了一些涟漪。
好吧,也许不太会触发警报。奥德莉无声地打量着这位虽然身处黑门监狱但赫赫声名不逊于阿卡姆的精神病罪犯们的哥谭反派,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至少这位比黑门监狱里的玩具人、精算师、冰霜杀手之类的角色来得令人印象深刻一些。
“初次见面。”奥德莉在企鹅人开始喊人之前挑起眉说,“无意打扰,我只是路过。”
接着,她真的就平静地飘飘然地穿墙离开,墙面在她穿过时泛起了电光窜行的波纹。企鹅人看着这个青白色的幽灵在狭窄透气窗透出的阳光里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不由得想破口大骂——
“操!”他真的骂了出来,因为他的沙发椅的椅子腿毫无征兆地突然全部折断了,让企鹅人狠狠地跌在了地上,杯子里的酒洒了一身。
黑门监狱的治安恐怕还不如阿卡姆,这是奥德莉在如此穿过了大半个牢房区之后的感想。那些歪斜的铁网、陈旧的砖石、老化的线路和设备让奥德莉皱起了眉,她甚至在寻找目标的过程中随手修好了一台看起来起码有十年没有打开过的升降梯门——只是因为在铰链里卡进了一只死老鼠,奥德莉把那只倒霉老鼠的骨骸变成了一小捧骨灰。
她的身影无声地穿过一扇上锁的门,最终出现在了那个处心积虑做下这一切的人面前。
“你好,激光博士。”奥德莉平静地开口。她的声音里含着电流的沙沙声,但仍然吐字清晰。
“气女?”佩特·劳伦斯挑起眉用喜悦的口吻说,“你比我想象中更沉不住气。”
她的手里正抱着一台老旧的收音机,发出断断续续的调频声。奥德莉的意识能与收音机的频段共鸣,她能感觉到这台收音机正夜以继日地与监狱外交换收发着信号。
奥德莉垂下眼帘,轻声说:“哥谭真的很糟糕,是不是?”
那台收音机内部传来一些粗噶难听的噪音,冒出几个火花,接着完全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