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蝉皱眉不语,之前只以为元栖玄是个麻烦,现在已觉得此人十分危险。悬心剑的来历牵涉极深,若自己的身份暴露,恐怕就要面临希夷山的报复了。
元栖玄接着说:“当年乾元学宫齐皓月,斩了一对鹔鹴,取其喙炼成悬心照胆二剑。后来几经波折,听说这一对剑,落到了希夷山手里。”说到这里,话里的意思已很明显,他知道这剑的由来,自然也知道玄都的事,“原来在玄都阻挠希夷山的,竟是乾元学宫”他笑了笑,“这剑到了你手中,倒算是物归原主了。边陲之地,寒门之子,谁能一进玉京,便得两位大学士延誉原来阁下本就与乾元学宫关系匪浅,这样便说得通了。”
李蝉在玄都杀那希夷山的道人,得了此剑,是为报私仇,元栖玄却把此事与乾元学宫联系了起来,话里话外,似乎以为李蝉的师尊也在乾元学宫中。李蝉沉吟一会,捋明白了元栖玄的意思。元栖玄如此认为,对李蝉颇为有利,毕竟这假和尚若也进了乾元学宫,便不至于对外泄露悬心剑的事。
“居士应该是看错了,这捕风捉影的事,还是不要乱猜的好。”
李蝉不承认,元栖玄于是对自己的猜测更笃信了三分,又打量李蝉一阵,“你我之间若要分个胜负,恐怕是鹬蚌相争,便宜了他人。罢了,小僧去其他,另觅机缘吧。”说着又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向东。
二人若势均力敌,僵持太久,与双方都不利,只是这种情况,往往都不肯让步。元栖玄一番揣度,却看在乾元学宫的面子上,卖了李蝉一个人情。李蝉有些想笑,忍了下来,问道:“居士哪里去”
元栖玄看向云经巷口,“今早进灵书阁的,将近有七十人,那幡子摆了这么久,也只引来四人,纵有人看穿了此局不上当,这人也太少了些。李观棋是头个离开学宫的人,小僧紧随其后,到了此处,却不见李观棋的踪迹眼下看来,应试的诸生,只有几人到了这附近,而其他人,想必是分散在玉京各处了。”
李蝉点点头,目送元栖玄离开,心中仍存着戒备,这假和尚心机深沉,他说就这么走了,却不能轻易相信,说不定前脚刚走,后脚又要给人下套。待元栖玄走开几步,李蝉忽的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居士离开学宫时,可有人问了你什么”
元栖玄停步,“那老丈问的”
李蝉点头,“居士答的是”
元栖玄反问:“你呢”
李蝉道:“众生相。”
元栖玄看了李蝉一眼。
“小僧答的是善信。”他丢下这一句话便不再停留,似乎不愿再多耽搁。
李蝉若有所思,看着元栖玄离开,又回身看向大相国寺。
“善信”与“众生相”隐有相通之处,难道这便是他与元栖玄都到了大相国寺附近的原因他又拿出那页白纸,灵书无字,这纸上也无字,字该去哪找,与那问答是否有关这考试又有什么深意
他思索了一会,身后传来吱呀一声。门轴转动,接着一句怯生生的呼喊:“喂那位檀越”院中受惊的小沙弥从韶朱院后门探出半个脑袋,头上戒疤还很新。
李蝉闻声回头,拱手道:“打扰法师了。”
“这小僧还称不得法师”小沙弥赧然,又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李蝉。
李蝉笑了笑,问道:“请问法师,这附近的最高处在哪儿”
小沙弥被这位修行者一声声法师唤得飘飘然,热切道:“若说最威严的楼殿,当然在大相国寺里边,但檀越若要找最高处”他抬手,指向东边,“听说那边有座扶风楼,应该再高不过啦。”
李蝉顺着小沙弥的手指,望见林立的飞楼间的确有一座比其它的更高些,向小沙弥道了声谢,便寻了过去。
他过了韶朱院,到了大相国寺东门大街,入目尽是饮食男女。北边对着班值军营;东边的年轻男子在给女伴红绦线,边上的女尼在兜售领抹;西侧锢露铺子和铁器店传出叮当声。
不知从哪传出鸡鸭退毛的松油味儿,给寺里的灯油香烟味道添上了几分腥臊。街上香车玉舆驶过,孩童追逐其后。河渠里有青年男女坐在游船上,把巾帻推得很高,露出额头,唱着无字曲,挽起袖子厮打嬉闹。玉京人好游船,这景致从二月初到夏至都能瞧见。
李蝉一边打量街上商贩行人,一边寻往那扶风楼,在云桥间上下浮沉几转,总算找到了地方,却见那高楼建在一处私宅中,园门紧闭,似乎无人居住。他犹豫片刻,来到宅邸后方越过那青瓦白墙,只见园中落叶稀疏,虽算不得洁净,也并非久未清扫。
他径直走向那楼底,一推门,门未锁,楼底的木桌前一名葛衣老者对着盏孤灯,被吓了一跳,起身打量李蝉几眼,又觉得这青年不像歹人,迟疑道:“这位郎君”
李蝉不料楼中有人,道了声惭愧,“晚生李澹,想要登高远望,却见门外无人,只好不请自来”
“看郎君的模样,也不像歹人。”老者笑了笑,“更何况,这楼里也没什么好偷的。”他说着起身,“既然郎君要登高远望,就上来吧。”
李蝉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