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玄都驿内(1 / 2)

画妖师 小鸽哥 2705 字 4个月前

李狸儿回到护城河边的驿馆时,已日薄西山,驿长知道这位是沈鹤衣的随身童子,热情地上去问他要什么饼食粥饭,李狸儿心里还想着白天的事,随手一指,示意驿长一边儿待着去,驿长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脸上赔着笑,心里暗骂狗仗人势的东西。这驿馆是多年前大名鼎鼎的玄都驿,先帝在位时,玄都是大庸皇城,那时候,玄都驿可了不得,光马厩就有数百间,饲马一千五百匹,气象惊人。到了如今,玄都驿虽没落了许多,规模依旧不小。当年的马厩、驿馆和库房大半被拆了,改成假山池和花园,走过马神祠后,就是公馆所在之处,檐墙掩映,廊腰缦回,虽然失了当年的气象,却清幽了不少。快走到沈公居住的公馆时,李狸儿整了整衣领,又把衬尖巾子的襥头扶正了,才到门外唤了声沈公。这位沈公的官途一直很坎坷,麟功八年做了起居郎,没两年就被贬到边州,当了四年通判,后来回京了,也只当上个翰林待诏,一当五年都没挪窝。但李狸儿对沈公的尊敬不会因此减少。大庸国内,两教超然世外,儒门辅佐人主治理江山社稷,如今的儒门,大抵可分作两派。大庸儒门的理学发源自一百五十多年前,那时儒门势颓,举世无一圣人,儒门五位大儒以谶纬之法,融合两教理念,秉孔圣文圣正宗,化“仁义”为“天理”,创立理学,才不至于让儒门衰微下去。又有朱圣出世,从“格物致知”之中悟出“格物穷理”之法,穷尽天理之极,得理学大成,证得圣位,儒门地位再度稳固。九十年前,又有一大儒秉朱圣之学欲穷天理,云游天下后,却觉得天理无穷,人力有时穷。自觉看尽了众生相,独未尝死味,凿石为棺,自封石棺内半月,勘破生死,明悟“心即天地”之理,被尊为王圣。王圣棺中顿悟后,向身边七位学生传道,便是后来的王门七大儒,七大儒又广收门徒,遂有心学七派。沈公讳秩,字青藤,是王门七大儒中,大儒吴时隐的关门弟子。如今的儒门两大派,一个“理向外求”,一个“心无外物”,当然聊不到一块儿去。朝中形势是理学势大,心学在野,沈公作为吴时隐的弟子,在官场中便屡屡碰壁,但当李狸儿的老师绰绰有余。门里的沈公回应后,李狸儿便推门进了屋子。屋子里头布置典雅简约,墙上裱了桑皮纸,窗前有一方简案,上面放着喝了半碗的白粥和两碟素菜,是春笋两吃,裹面衣油炸和水煮,雅称叫煿金煮玉。沈青藤正开着窗,冷不丁的,一只黄纸鹤出现在窗外,没半点征兆。纸鹤迅如劲矢,临近了窗户,势头又一下缓了,轻飘飘地飞进来,落在桌案上。沈青藤展开纸鹤看罢随手一抛,那信纸上燃起青火,霎时间就把信纸烧成了灰。李狸儿没有好奇那上面写了什么,类似的鹤信,多的时候一日会来十多封。“案子查的如何了”沈公拂开鹤氅下襟,“坐下说。”二人在席上跪坐,李狸儿答道“逛了一天,看了些风景。”沈青藤把竹笋夹进白粥里吃了一口,点头说“是要多走走,多看看。你没出过玉京,一直练着养气功夫,功夫和学问一样,不是关着门能练好的,养气,养精气,心气也不能落下,若气都养不好,就更不必想神通了。”李狸儿静坐着想了想,回答道“谢沈公教诲。”沈青藤吃了两口白粥,停下筷子问道“我考考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去监察这案子吗”“我想过了。”李狸儿道,“神咤司调用左道妖人,那孙司丞不愿授人以柄,有鹤衣使者监察,便不怕被对手攻讦。以沈公的身份,不便亲自监察,让我代持腰牌更加合适。”沈青藤赞赏地点点头,推开碗道“说得不错,的确有这么一层考虑,这是官道,你日后虽不会与官道有多少接触,但天下道理莫不相通,为官者多工于心术,知人心方能知人,人即是红尘,不知红尘焉能出红尘,你不要怕道心染垢,在这方面,可以不吝琢磨。”李狸儿苦笑道“再琢磨下去,就琢磨不出什么了。”沈青藤道“你我入神咤司前,此案为何悬而未决”李狸儿道“听那都尉说话,是法曹延误了时机,神咤司中缉妖吏又业务不精,敌不过那妖魔。”他想了想,“沈公的意思是,神咤司说了假话”沈青藤道“不必管我,你不妨如此推演下去。”李狸儿纤细的眉毛一凝,斟酌着说“玄都曾是六朝帝所,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形势复杂,沈公是玉京来的鹤衣直指,神咤司当然不会一见面就对你托底,看来那司丞和都尉说的话有真有假。”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沈青藤道“孰真孰假”李狸儿推测道“我起先以为那孙司丞请沈公干涉此案,是为了拉沈公下水,做他的护身符。但换个思路想,若孙司丞本就不想把这案子查下去,沈公突然到来,才给了他压力,让他不得不有所行动。”李狸儿忖度了一会,恍然道“不然,他也不至于听那都尉一句话,就调用了左道妖人。他调用左道妖人查案,就算不被对手攻讦,也失了神咤司的威严,怎么都讨不着好,这举措荒唐至极,可他存的其实是置身事外的心思,难怪,难怪,我就说神咤司有三十六般降妖伏魔法,干嘛把希望放到一个左道妖人身上,难怪,那李蝉想用神咤司的灵应法,姓孙的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了。”沈青藤欣慰道“不错,我只点了一句,你就把到了脉络。”李狸儿眼中闪过兴奋的神采,很快又被疑惑取代,“想必姓孙的知道一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