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军撤离巴丘的速度还是比较快的,毕竟他们在巴丘只是暂做停留,一没有宿营,二没有埋锅造饭,只是停下来等待过江。
但最终江没有过成,他们只能是踏过浮桥,继续地向西前进。
浮桥虽然只有一座,但在陆抗的指挥之下,吴军整体的秩序是井然有序的,各营各部的人马都排列在巴丘城外,按顺序出发,鱼贯而行,非常的齐整,没有出现任何混乱的情形。
这一点倒是让陆抗表示满意,尽管追兵就在身后,而且他们又刚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水上战斗,但吴军的队伍并没有出现恐慌的现象,那就说明吴军的纪律性还是很强的,而一支军队能保证它的纪律性,那就可以成为一支战无不胜的雄师。
可就在这时,中军官突然来报,荆州牧施绩和临贺太守孙奉双双带兵南下,已经离开了巴丘。
众将皆是大吃了一惊,他们都清楚,陆抗刚刚下达了西进的命令,而施绩这个时候却带兵南下,这不是公然地抗命不遵吗?
陆抗脸色亦是大变,尽管他知道施绩为何要走,但却是没有想到他居然真得会付诸于行动,这种分裂队伍的行径就是一种背叛,是陆抗所不能容忍的。
陆式义愤填膺地道:“真是岂有此理,大将军,末将愿率兵去追,定然擒拿施绩和孙奉这两个叛将。”
临阵脱逃不管在何时都是重罪,一支军队如果军心离散各自逃命,那还打得屁仗呀,所以任何主将在惩罚临阵脱逃时都是毫不手软的,一旦被捉回来,毫无疑问都会立刻处决,这也是杀一儆百以镇军心的关键所在。
施绩和孙奉逃了,那可不是他两个人的事,孙奉还不打紧,手下只有千余人,而施绩的兵马,却是有上万人,这几乎占到了目前吴军的四分之一,如此多的军队突然离去,不仅对吴军的实力造成极大的影响,而且使得勉强凝聚起来的军心瞬间也会因此而崩塌,陆抗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望也会彻底地垮掉。
原本局势已经是芨芨可危了,施绩此举无异于雪上加霜,让陆抗的处境变得更为困难。
按理说,陆抗此时应当是以雷霆之势,派兵去擒拿施绩和孙奉,追回逃跑的军队,这样才能重振军心,再塑威望。
可陆抗这个时候却犹豫了,施绩和孙奉带走的可不是几个游兵散勇,而是整建制的军队,吴国的军队体系比较复杂,大部分的将领都是各带部曲,也就是私人武装,这些军队虽然也领着朝廷的粮饷,但却和私军差不多,只听命于其主人,只要主人遵从于朝廷或上级主官的命令,那么军队自然也就效命于朝廷。
但当朝廷和上级主官的命令与主人相悖时,这个时候,私命就大于了公命,朝廷的圣旨也不过是一张废纸。
而施绩所率的军队,大部分是他的部曲,也就是只效忠于他个人的私军,所以施绩才能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将军队给拉走。
既然施绩铁了心地要和陆抗议分道扬镳,那陆抗显然是劝说他不得了,可真要派兵去追的话,那会遭到施绩的拼死抵抗,到时候同室操戈,自相残杀,反倒是让魏军渔翁得利。
而且魏军的追兵已经不远了,随时都会杀来,如果这个时候陆抗和施绩再发生冲突的话,他们就会陷入到魏军的包围之中,到时候,谁也走不了。
陆抗明白此时若是追击施绩的话的,无异于是火中取栗,不管结果如何,都是得不偿失的。
可不追击任由施绩离去的话,那吴军的军心也就彻底地崩塌了,那些剩下的吴兵或许会想,施绩能逃跑,他们也能逃啊,现在局势这么紧张,随时都有掉脑袋的风险,关键时候还是溜之大吉的好,反正陆抗的威望已经震不住那些逃兵了。
曾几何时,陆抗认为他最大的敌人是魏军,只要吴军各部能团结一致,众志成城,就能克服困难,和魏军对抗到底。
可现在的局面下,陆抗突然才发现他最大的敌人竟然是来自吴军内部的,整支军队分崩离析,离心离德,不等魏军杀来,他们就已经自我毁灭了。
追还是不追?这才陆抗来说,是一个最为艰难的决择,不管他做出怎样的决定,都不会有好的结果,这简直让陆抗是绝望崩溃。
就是此时,中军呈上一封书信,道:“大将军,这是施州牧送来的书信。”
陆抗微微地一怔,没想到施绩临行之前还给他留了一封信,陆抗很快地将书信拆开,阅之。
书信上的写并不多,只有数十行,而且看到出施绩写得十分匆忙,字迹非常的潦草,不过却也不妨碍陆抗阅读。
“幼节台鉴:公之所见吾与相悖,公执意西去,吾相劝不得,只能是挥泪而别,愚以为,西去必为绝路,全军或恐尽墨,唯南下交州,方可存我大吴之祀。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吾意已决,还望公能成全,否则吾及万余将士,必为玉碎矣。吾与公共事多日,深知公性情,公忠体国,顾全大局,望勿因一时之恶而行亲者痛仇之快之事,吾之所念,亦不过是为吴祀存一点薪火而已。临书涕零,不知所言,望公珍重,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