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旧日刀(1 / 3)

坤宁 时镜 5291 字 4个月前

谢危刚才听他二人说话, 以为是叙旧,并未太留神,闻得此言, 却是瞬间蹙起了眉头, 几乎立时意识到周寅之话中的确有小小的破绽。

他看向吕显。

吕显也将姜雪宁刚才的话听了个清楚, 心底暗惊,神情凝重几分, 触及谢危目光, 便道“我即刻使人查听清楚。”

谢危补道“使人暗跟他行踪, 事未查清, 勿让此人离开忻州。”

吕显道“是。”

如今周寅之在锦衣卫里的地位可是首屈一指, 平白有大半月的时间不知踪迹,又是这样特殊的时候,个中牵扯不会小。他不敢耽搁,径直转身向城楼下面去, 找人安排诸般事宜。

姜雪宁也觉心惊肉跳, 越想越觉此事不妥, 也又不知周寅之目的何在。

但总归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比较好。

她顾不上再说什么话,转身也要走。

岂料谢危眼明手快, 竟然一把将她拉住,目光落在她面上, 竟道“你对宫内的琐碎,知道得倒很清楚。”

姜雪宁身形顿时一滞。

宫中一年四季、大小节令都有各州府进贡,流水似的从无断绝, 别说是谢危这等主要在前朝为官的, 便是内务府里执掌库房的太监都未必能知悉巨细,得翻一翻册录方能确定。可她不过听得周寅之那一句闲言, 便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破绽,未免也太敏锐了一些。倘若不是熟记于心,又怎会如此细致

她听出了周寅之的破绽。

而谢危听出了她的破绽。

姜雪宁被他攥了手腕,立着没动,回眸注视他,却不慌乱,只道“谢先生忘了,这两年来学生暗中经营盐场,可于茶米丝布亦有所涉。各地春秋新茶何时采摘,又有多少例当进贡,民间所余是何品次,自然有所知悉。云南在四川西南,并不遥远,怪周寅之运气不好,他所提及的我正好知晓罢了。”

谢危不置可否,也不知信没信,却道“在京城时,周寅之原是你父亲门下,后为你效命,算得你旧部。可我观你方才与他叙旧,看似熟络,实则并不信任,甚至十分戒备。”

不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罢了。姜雪宁无法忘怀上一世的惨怛。

若非当时无人可用,她决计不会与此人有任何交集,必远而避趋,便像是对谢危敬而远之一般。

她道“正因与周寅之识逢旧日微末,是以深知此人秉性。人之秉性若轻易能移,便不足称秉性。心肠狠辣、身负凶性之辈,纵一时和善,他日也未免露出獠牙。此等人,可与之交一时,处须臾,却不应时时刻刻,长长久久,是以防备。”

话分明说的是周寅之,可谢危竟觉她此言隐有所指。

面上神情渐渐冷下来。

他目光锁着她,质问她“所以我在你眼中,竟与周寅之一般,使你畏如蛇蝎”

畏如蛇蝎

周寅之再厉害,也不过曲意逢迎,欺上媚下,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可谢危却是心志弥坚,身负大仇大恨,禁得大起大落,忍辱负重,一朝血洗宫廷,便在万万人之上如此枭雄人物,周寅之岂配与他并论

倘若周寅之只是蛇蝎,谢危便是天上的炽日。

远观尚可,近了却要灼人心肺。

烈烈燃烧的太阳一旦从半空中掉下来,便不再是普照尘世的光明,而是毁天灭地的恐怖

前世被软禁宫中,遭受欺凌时,她也曾对此人抱有一线柔软的希冀。

她想,她是救过他的。

即便数年无甚交集,她也曾戏言刁难,可毕竟都是无伤大雅的琐碎。倘若求一求他,或许能看在那喂血给药的旧恩情面上,解她于水火。

然而什么也没有。

直到后来,她才听闻前世尤芳吟的猜测原来前朝那萧燕两氏之子,还活在世间。或恐不是旁人,正是那权柄在握的帝师谢危。

谢居安竟是燕临兄长。

那他对她所遭受的一切凌i辱视如不见、袖手旁观,又有何不可

身处逆境,未必使人绝望;可若连那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都破灭,绝境之中,当以何为继

姜雪宁虽知如今是新的一世,固然不该将两世之人等同而论,可同一个人性情又怎会二致

谢危就是那个谢危。

她绝不敢对此人抱有多一丝的希冀,既然他偏要问,她也就将昨日不曾说出的那些话都宣之于口“先生志存高远,是天上云;学生浅薄短视,乃地下泥。燕雀未知鸿鹄,夏虫不可语冰。先生与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本不般配。凡俗之辈尽其一生也不过只求安生二字,还请先生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

谢危听她这一番话,直如被冷水兜头浇下,连脉络中原本滚沸流淌的血,都为之一冷。

原来甜不多一刻,痛却锥心刺骨。

姜雪宁不闻他应答,还扯了唇角讽刺地一笑“若先生放不得,要不我陪您睡上两年,等您腻了、厌了,再放我走”

倘若先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