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熙三岁时,趁着休年假,梁微宁带他回蓉城一口气住了半个多月。
每天一早跟着外公下楼遛弯,傍晚又和外婆去公园跳广场舞,小胳膊小腿练得结实有力,出门不再要‘抱抱’,甚至逛完菜市场回来,还能帮着外婆拎一颗小土豆。
家里有孩子,二老变得精气神十足。
谢老师戒短剧,老梁戒酒。
原因是,不能带坏小朋友。
梁微宁听完哭笑不得,没由来,心里涌入一股浓烈的不舍。
自去年起,陈先生已着手向西南地区扩展政企基建项目。
不出意外,很快就要在蓉城设立正式办公点。
当时将消息分享给二老,老梁的反应却无想象中高兴,沉默一阵后,对她道:“别总惦记着我们,我跟你妈妈一切都好。”
起初,梁微宁没明白此话是何意。
直到当晚,老梁进书房拿出两份文件,婚前协议,以及有陈敬渊亲笔签字的财产转让书。
难以形容那种感受。
就仿佛,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击。
不想在孩子面前哭,会吓到他。
梁微宁强忍泪意,拿着手机起身去卧室,被谢老师出声打断,轻叹劝慰:“小两口过日子,有些事不一定非得捅破,做到心里有数,彼此珍惜,就够了。”
“他打算瞒我一辈子?”
母亲笑了笑。
“傻孩子,这两份协议能否真正生效,决定权在你。”
即使往后余生,夫妻感情逐渐消磨,走到不得不破裂的地步,她又怎会忍心让自己曾深爱的男人净身出户。
谢老师太了解闺女。
陈敬渊同样如此。
所以,当初才将协议行使权委托给二老,而非直接送到梁微宁手里。
这世间,能有第三个人真心实意对待他们的女儿,做父母的,已经很满足。
业务能不能扩展到蓉城,闺女能不能承欢膝下,不重要。
小两口长长久久,幸福美满,才是老梁和谢老师此生最大的心愿。
返港前日,带孩子去参加庄霁明和vivi的婚礼。
时间过得很快,庄总监现在也成了庄副总。
当年的相亲对象,如今的同事,此时此刻在家乡会面,还得有模有样地跟父母介绍,“这位是我老板娘。”
梁微宁忍俊不禁地转过脸去,暗示vivi,你男人真会装。
新娘子抿唇一笑,眼珠微转。
什么意思?
晚上收拾他。
庄霁明后背一凉,连忙打断两人无线波:“今天太忙,招待不周,明天中午我们单独组局。”
“回港再聚吧,下午的飞机。”梁微宁环顾四周,准备找位置入座。
vivi挑眉问:“陈先生催你回去?”
“不是。”
不完全是。
虽然没催,但电话里听着挺独孤。
不忍心。
毕竟儿子也想爹地。
婚宴结束,已近下午两点。
告别新郎新娘,梁微宁带仲熙乘电梯下楼。
老梁的助理等在车库,正因车位问题跟人起争执。
她牵着儿子缓步走过去。
对方微侧头,不经意目光相撞,堪堪愣住。
反应几秒,回过神。
“好久不见,小师妹。”辛云舟略显僵硬地跟她打招呼。
确实,有些巧。
陈年旧事,梁微宁早未放在心上,面色如常朝对方颔首,然后询问助理怎么回事。
了解完前因后果,才知是酒店疏忽,将对方提前预定的车位临时开放,被她给占用。
“误会一场,刚刚语气有点冲,别介意。”辛云舟说。
倒不必客气至此。
既是熟人,助理也没打算继续掰扯,转而询问梁微宁:“我们晚点出发?”
以为要叙旧聊几句。
没等当事者回应,前方转角处射来一道灯光,一辆白色suv徐徐驶入。
沈复关上车门,立在原地久久未动。
隔着一车距离,视线无声定格于女孩柔美容颜。短暂停留后,缓缓移开,看向她身边的小男孩。
算算时间,应该满三岁。
“长得像你。”他温和开口。
梁微宁陷入沉默。
没办法接话。
她自己生的孩子,长得不像她,难不成像别人?
见妈咪半晌无动静,出于礼貌,仲熙一本正经问:“你是妈咪的朋友吗。”
朋友。
沈复苦涩笑道:“可能,算不上。”
很有自知之明。
下秒,却看小不点面露警惕。
“妈咪,爹地说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讲话。”
奶音脆生生地提醒,赶飞机,要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