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膝盖屈下,正欲下跪请罪。
手肘被赵非荀一把托住,不令她下跪。
男人的手掌宽厚而有力,一掌轻而易举就将她的动作止住,掌心微烫,紧紧贴合着她手肘内侧,一时间,她心跳紊乱,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他……
又是何意……
而小丫鬟的表情落在赵非荀的眼中,眸光衬着眼底的血丝,脸上的柔怯依旧,可怎么也掩盖不了眼底的动摇。
不禁让赵非荀想起,第一次见小丫鬟是在这个屋里,她也是这样要跪自己,怕得一双眸子里都是眼泪。
当时他只觉得麻烦,更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对这个柔弱的小丫鬟愈发在意。
甚至——
都不愿意让旁人欺负她。
这个柔怯的小丫鬟,被人欺负了也是自己忍,默默背着人哭,一身的坚韧都用在忍字上。
“你是清竹苑里的人,更是爷的枕边人,谁欺负了你,放心大胆打回去,有爷给你撑腰。”他缓缓说着,手腕用力,把她拉着站起,刚硬的语气却因说话的对象是她而有所缓和,“你不敢动手就让府卫替你收拾,记住了吗。”
若今日换成他在场,岂会轻易放过那对父女?跟着她去的婢女虽然嘴上厉害没让对方占到便宜,甚至不敢叫府卫出面,他的人被欺负到这个地步,他也着实不高兴。
小丫鬟…到底还是太软了些。
只是她如今身份不高,给嬷嬷侍候太过显眼,还是等把她提起来了再说,而且小丫鬟性子太软,同谁都是客气尊敬着来,给个嬷嬷怕她自己压不住,反倒被嬷嬷做了主。
赵非荀难得在这些小事上多花了几分心思,锦鸢却听得愈发心惊,听他说这些,明白过来他是在说今日的事情,又听出他话里的狠,顾不上自己的伤心,连忙解释:“今日有竹摇姑娘在,奴婢没有吃亏。”
看这眼角红的,还说没吃亏?
被算计欺负到这个地份上,还想维护他们?
赵非荀气笑,拿手指在她眼角戳了一下。
没惜力。
锦鸢吃疼,察觉他的意思,抿着唇不敢躲开,怕他更生气,只敢小声说了个疼。
赵非荀听她说一字疼,肚子里的不悦顿时散了,说她:“没吃亏把眼睛哭成这样?还把嬷嬷吓坏了连大夫都惊动了,恩?”
锦鸢羞愧的无地自容。
瞧着恨不得要钻进地下去。
面上是如此,可心底的情绪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赵非荀的这份……温柔…让她胸口发涩,肿痛的眼眶提醒着她,应当理智,不该动摇。
赵非荀问她:“怎么不说话了?”
锦鸢将她在口中囫囵了一圈,才敢说出口:“奴婢自知…理亏,恐让大公子笑话,不敢再言。”
惹的赵非荀笑了一声,瞧着她垂首不是一味的畏惧,不禁抬手捏了下她面颊软肉,“不用跟着出来了,睡吧。”
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锦鸢愣了下,摸着面颊微烫,盯着黑洞洞的门口许久,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后,才往里回去。
另一边,赵非荀从锦鸢的屋子出去,刚出来时面上看着还有一二分笑意,后脚脸上就沉了下去。轻风心里叫苦,大骂锦姑娘那冤孽老子不做人,赶着这时候送上门作死!
他打起精神抬脚跟上去,听见大公子吩咐:“去查一查锦家。”
轻风谨慎地问了句:“大公子的意思是,让属下查一查锦姑娘的身份?”毕竟今日他们才听姚嬷嬷说,锦家老子不信锦,锦姑娘和她那小妹都是跟着亡母姓的,这会儿大公子说的锦家,他也就只能往锦母的锦家去想。
赵非荀进了书房,道:“如此势利算计的一个男人,为了小女儿利用锦鸢十数年,生活安定后,又觉得有个外室的大女儿不利于小女儿婚嫁,一边哄着大女儿,一边对外声称大女儿亡故,这样一个——”他冷笑一声,“慈父,在和锦母成婚后,竟然会让两个女儿都跟着妻子姓,怕是锦母的锦姓另有蹊跷。”
轻风也觉得有问题,得了准信,放心大胆地下去交代人详查。
大公子手上还握着秋猎的事情,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三餐不准的,还能为锦姑娘受委屈的事情这么操心,不论查出来结果是什么,大公子都不会轻易放过锦家父女。
这份心意,他们当奴才的都看在眼里。
明显的都快瞒不住了,估计主院那边也快知道了。
主院。
禾阳郡主坐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就着一盏烛火,晕黄的烛火照着桌上厚厚一沓的信,她一页页翻阅,从第一页起眉头紧锁,看到最后,眉眼淡漠。
听见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从里间出来,禾阳郡主才扬起视线看了眼,“歇下了?”
问的是赵言煜。
这几日夫妇二人重修旧好,哪怕是老夫老妻了,赵太傅也多歇在主院里。
吉量微躬身上前,执剪子剪去烛泪,让烛火更亮堂些,轻声答